中国文化的魅力在于,文字的一脉相承。确实可以通过文字,感受到古人的落寞与寂寥。相思与难忘。快意恩仇与难舍难分。

因为这个字在古代是什么意思,在今天基本还是这个字在古代的意思。通过字组成的词,通过词组成的诗词。就像中国画一样,构成的是一个意向。寥寥数语,可能勾勒出很多不同的意向。留下很多想象的空间。或许能与古人当时赋予这首诗词真挚感情,有所相同。
比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一动一静,山水之间,明月,松林,清泉,一幅山水画跃然脑海,诗人在山林间恬静的状态仿佛透过千年的时光可以看到。得意失意与否,不如聆听石上清泉,叮铃叮铃的怡然自适。
比如白居易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每天身在人海,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骄傲而倔强的生活着。很多人会拿简单的衡量标准,看一个人成功与否。人海中浮浮沉沉,可言二三者,少之又少。而有相同类似的经历,更是可遇不可求。这时间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更多的惺惺相惜罢了。不幸的是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幸运的是遇到了生活同样不幸的琵琶歌女。对中国古代文人而言,往往仕途的不幸,才是才华流露创作的高峰。毕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还是少数。

说到这,肯定要提张继的枫桥夜泊,那一年安史之乱爆发后,落寞的张继来到寒山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一个失眠听钟声的诗人,一个落寞游于江南他乡避难的游子。所见所思之景,无一不显得落寞寂寥,身边无可言二三之人,对着闪烁的渔火,失眠的思索着同样闪烁不定的明天。寒气笼罩,满天落霜,何其孤寂地熬红了双眼,满眼血丝的数着穿过寒凉空气而来的钟声。不见盛唐华丽的大明宫,仿佛透过寒山寺的钟声,透过张继的双眼能看到白骨皑皑,饿殍遍野。由盛转衰,只需兵火数年。
过了盛唐的丰腴,口吐半个盛唐的李太白,笔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的杜工部。来到宋朝的清瘦。

苏轼的,人生何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生在世,由这到那,兜兜转转,偶然留下的那些痕迹,你觉得像是什么?仿佛那随处乱飞的鸿鹄,偶然在雪地上某处留下的脚印一般。一生颠沛飘摇的东坡,做过达官贵胄,差一级到宰相。也做过山野村夫,竹杖芒鞋种过田,淋过雨。身似浮萍,生不由己的走遍了北宋大概百分之七八十的土地吧,古之宦海沉浮,在苏轼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每个落寞的人,如果喜欢,都可以从苏轼的诗词中找到安慰自己的句子。豪放如苏轼,达观豁达,下长江,游赤壁。那江那月那酒那友那夜那日出东山,留古今。婉约抒情如苏轼,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青神山下的王弗,与苏轼伴读左右,红袖添香的王弗,一起出川,乘一叶扁舟的王弗,屏风后帮苏轼识人认人的王弗,长眠于明月夜,短松冈的王弗。每每读到这首江城子,仿佛能感觉到苏轼穿越了时光,找到了虫洞,见到了梳妆打扮,明眸皓齿的王弗,触手而得又被时光墙所阻隔。十年的相思泪,冲洗着得到后又失去的怅然落寞,满腹不合时宜无人诉说的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滴答滴答地,仿佛听到若干年后,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知此时竹林听雨的东坡会不会想到在他身后二十五年,北宋覆灭的命运。生前所倾心修缮的西湖,成了南宋王朝不思进取的温床。
李清照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凭栏隔江远眺,所思所想所念,不知是否是琴瑟和鸣赵明诚。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别离的李清照,离婚结婚,结婚离婚后,不知对待远去的爱情,像不像惊起的一滩鸥鹭。知否知否,应是故国不在,故人以远,帘卷西风,思绪也以远,留下黄花瘦般的躯壳,对抗着流年。
赵诗秀的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下着黄梅雨的江南,约好的雨夜对弈,闲话煮茶的鸽子飞了。留下闲敲棋子,窸窸窣窣而又略显清脆的声音。人之所以会被社会化,可能跟人们需要表达,倾诉自己的本性有很大关系。渐渐的预判天气,留存食物,把经验教训总结下来,把规章制度制定下来,把志同道合的人聚集起来,慢慢的构建了复杂的文化,复杂的人类社会。与其说是对文化的认同,更不如说是对文字的认同。
如今东亚的文化圈,汉字还是日本,韩国,缅甸,越南文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发源于爱琴海的古希腊文化,诚然也在世界很多地方生根发芽,但是那种文化的,文字的传承已经略显生涩,就像今人读莎翁的剧作,已经有很多词不在是当时的意思,不再是当时的语境。而西欧基本一个国家一种语言,而大多又是拼音文字。有所相同,有所相通,又大相径庭。沟通方便与否,显而易见。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只是有的文字,入眼容易,入心难,一旦入心,想起容易,忘记难。开心时,词不达意。难过时,言不由衷。招恨时,言过其实。落寞时,顾左右而言他。
东拼西揍,还道是,花落花飞花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闲敲棋子落灯花,却话巴山夜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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