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那份缘

难以忘怀的那份缘

晨曦初露，一群鸣雁飞过。

我的双眼跟随着它们的身影，目送它们紧贴着东方朝霞的肚皮下飞，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是它们从远方来，去观看日出时呈现出来的壮丽美景？还是它们怀有夸父逐日之志？一路的高歌是在赞美这神奇的自然景观吗？

我确信，它们是在欣赏大自然的美。

伫立窗前的我，被天边的美景弄得心荡神迷了。或许，雁的心情亦如我一样。这使我几乎忘记了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公司里放假一天，难得一日闲，是改善伙食的好时候。今天可要高高兴兴地过节，享受一下口福，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

我哼着小曲儿出了宿舍门，信步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公司离菜市场有两里多的路程。

身披朝霞，感沐着夏日海风的清凉，倾听鸟儿们的歌唱，享受着这大自然的恩赐，真让人心澈灵净。

路旁边的乔木枝叶繁茂，晨阳从无数的叶子缝隙间，努力筛下点点金光，把树下小草们的心儿照亮，一张张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它们有的在晨风中欢快地舞动着身躯，有的向你点头哈腰。连它们身旁的石头都被这些勃勃的生命力所感染，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直撩人眼，也仿若有了生命的存在。

眼前的这一切，不得不让人心潮澎湃。这是大自然所呈现出来的生生不息的感染力，这是诗的韵律，是歌曲串烧，是阳光的，是积极向上的，更是催人奋进的。

"咩——"

耳边忽然传来了羊的叫声，打断了我童话般的思绪。

我眺望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羊的身影。

是我的听觉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模仿羊叫？

"咩——"，紧接着又是一声羊的叫声，听起来似乎有些凄凉，有些悲伤。

我停下脚步，顺着叫声的方向巡视，才发现在一棵黑松旁的大石块上站着一头乌黑的母山羊。

由于黑松挡住了阳光，树影子遮盖着那块大石块，黑色的母山羊站在阴影中，使得羊浑身显得更暗黑、更加模糊不清了。若不是它一边叫，一边晃动一下自己的头，我是根本看不到它的。

以往，每当我路过这里时，便会时常看到一群山羊的身影，或纯白色，或纯黑色，或纯棕色，也有黑白或黑棕颜色交错的。

它们一会儿在这儿吃草和树叶，一会儿又跑到其它地方去了。可是一直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

它们白天四处寻找食物，徒步的范围比较广。每当夜幕降临时，它们便成群结队地从远方赶回来，聚集在离我所在的公司不远、较为空旷且野草丛生的坪上，悠闲地过夜。它们喜欢群居，不爱独处。

所以，这里有羊的存在我并不感到惊讶，但单独的一只羊在这儿叫唤就使人感到奇怪了。

我怀着好奇心慢慢的朝那头母山羊走了过去。

近了，它简直是一尊黑色的雕塑，不动也不叫唤，呆滞得让人反感，好像它的生命力不存在，如同它脚下那被阴影遮盖着的石块。

此时此刻的我，心里寻思着：它受伤了吗？羊是不会轻易离群的，为什么它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它比周围的草和树木还要缺乏生机，更不用提那野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蜜蜂与蝴蝶，以及树上正欢呼雀跃的鸟儿了。难道它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羊？有着人类的思维和灵感，也在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慢慢地靠近这头无生机活力的古怪家伙，我必须弄清楚这只母山羊呆在这儿的原因。

为了防止它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发起攻击，不得不在离它六七米左右的地方收住了脚步，仔细地瞅了瞅它。

母山羊站在石块上，没有发现任何受过伤了的痕迹。我再打量了一下它脚下的大石块，也没有血迹。这难道是一头生病的羊？但从它黝黑发亮的皮毛，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的模样来判断，它是头体格健壮的山羊。

事实推翻了我的猜想。

我再次走近它几步，凝视着它的双眼，惊异地发现它的目光中带着焦急、伤心、无助、乞求、担心与害怕，这是它的眼神所表达出来的内心世界，清清楚楚，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本来想拾起自己脚边的小石头拽它一下的，却被它的眼神感化了，顿时浑身无力。

它的这种交错复杂的情感是由什么引起的呢？

母山羊似乎读懂了我的心事，它低下头，脖子朝离它不远处的大石块伸去，并且"咩——"地长叫了一声，带着乞求、无助的沙哑哭腔。

这尊雕塑终于被它的动作和叫声化为了活生生的有情感的动物了。

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惊异地发现一只幼小的黑山羊的身体正夹在旁边不远的大石块缝隙间。

小山羊望着母山羊，葡萄般的眼球，清澈中透露出单纯与无知。

啊！原来这只母山羊是在看守自己的孩子。从它的眼神里透露出对小羊的鼓励，鼓励它要坚强、勇敢，同时流露出母爱的关心与呵护，告诉小羊：不要害怕，妈妈就在你的身边，妈妈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妈妈一定想办法救你。

顿时，母山羊的形象在我的面前变得越来高大起来。母爱是伟大的、无私的，在大灾难面前是无所畏惧的。即使在动物们面前也表现得如此光彩夺目，还有谁不为这崇高的母爱而动容？

小山羊是那么的幼小，是刚出生不久的吗？我重新审视了一下它们母子俩及其周围的情况，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一点：刚出生不久的小羊应该皮毛湿漉漉的，并且有胎衣和胎盘留下，周围也会有血迹。

小山羊为什么呆在大石块的间隙中呢？

我认为大概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是它不小心跌入。但大石块的间隙是向前倾斜着的，周围平坦，没有往下滑的坡度，小羊根本跌不到石块里面去；

二是大石块间隙中有野生的食肉动物，把小山羊叼进去的。但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因为在三面环海的本地根本没有听说过有大型的野生动物（动物园除外）。再说此处面积不大（十亩左右），三面是工厂，一面是车流如织的双向六车道的公路。

呆在这里多年的我，从来没有发现或听说过此地有野生食肉动物，平时连蛇都是看不到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我忐忑不安时，母山羊又"咩——"地叫了一声，同时急切地在原地踏步起来，其意思是告诉我：赶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连忙走近小山羊被夹住的地方，蹲下来。小山羊带着柔和的目光望着我，一点也不害怕。

此刻的我，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伸出双手，轻轻的抱住它，手感胖嘟嘟的，它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泄露出天真和调皮。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唤，任由着我施救。

小心翼翼的我，慢慢地移动它的身躯，唯恐它的四肢被什么东西卡住而弄伤它。

但它那双无任何痛苦的眼神告诉我，它的身体好着呢，没有被任何东西卡住，我松了一口气。

幼羊终于被我缓缓地抱了出来，把它轻轻的放在地上。

这时，它稳稳地站着，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是那么的天真无邪，那么的惹人怜爱。

我抚摸着它那乌黑、如缎发亮的皮毛，低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大石块间隙，空洞洞的，间隙也没有向里面延伸，刚好可容纳这只小幼羊。

这使我猜测小山羊是后退着进入大石块下面的，它为什么这样做呢？是和其它的小山羊捉迷藏？还是跟自己的妈妈开玩笑？…

不管是哪种情况，小山羊都是用后退着的方式躲藏在大石块下面的，这样做有利于自己观察外面的情况，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妈妈，而且出来方便，但令它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因为石块下面间隙不大，只能卧躺在这儿，想出去，由于卧着的四肢使不上力，因此就被困在石块里面了。

当所有的山羊离开此地时，可以想象得到小山羊的妈妈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是何等的焦急、担心害怕，会四处奔跑寻找小山羊，会"咩——咩——…"不断呼唤它。

而当小山羊发现周围的羊走完后，肯定会从石块里面走出来，但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很快会着急起来，吓得大哭，哭喊着自己的妈妈。母山羊闻声赶来，首先一边安慰小山羊，一边想办法施救，但最终无能为力，再次只好求助于自己的主人，所以母山羊站着最高处的大石块上，焦急等待主人过来，就这样一分一秒的等待着，等待着…在它的心里仿佛等了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时间是何等的漫长啊！

也许我不是第一个经过此地的人，因为从母山羊那略带沙哑的呼叫声中可以判断出，它望着公路上来去匆匆的车辆求助过，对匆匆忙忙的行人求助过，又有谁能听懂它的意思呢？

它可能叫唤了无数次，没有人理解，它感到失落、伤心，一直到痛苦、绝望，让它麻木，让它目光呆滞，直到成为大石块上的“雕塑”。

当它发现我时，再次给它带来了内心深处的曙光。

但此时此刻的它，心里是矛盾着的。喊叫吧，怕我不解风情，会不理睬它；不叫唤吧，又担心小山羊的安全。

母爱迫使它成为赌场上的赌徒。它要拼命一搏，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甚或是万分之一希望，它也要下这次赌注。

它咽了一下口水 ，润润自己的嗓子，对我发出第一声叫唤，发现我边走边朝它所在的方向观望，这个镜头给它的心里有了一次有希望的机会，它再次忍着喉咙疼发出第二次呼唤，发现我停止脚步，改变方向朝它走了过去，就判断出我听懂了它的意思…

当我蹲着身子抚摸小山羊的同时侧头望了一下旁边大石块上站着的母山羊，它的目光中充满着感激与喜悦，也有担心害怕。怕自己的孩子被我带走。

我读懂了母山羊的眼神，望着小山羊那对葡萄般天真可爱的眼睛说：乖乖，你下次别淘气了，这次把你的妈妈可吓坏了，快到你妈妈身边去吧！

小山羊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可能是它听不懂我所说的话，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用手推了推它：小山羊，乖，再见！向它挥挥手，我回头阔步离开。

海风习习，日头升到了树高。

母山羊的影子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喜爱植物，也喜欢动物，尤其喜爱像羊这样比较温驯的动物，它吃的是草，贡献给人类的是奶与肉、皮毛。我们要爱护动、植物，爱护大自然就是爱护自己的家园。我十分欣赏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句名言：人不是自然和大地的主宰者，只是它们的维护者，人应该和动物、植物平等相处…只有当我们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所有的生命，对它们给予尊重和爱护。世界才会在我们面前呈现出无限生机，对所有的生命常怀尊重和敬畏之心，我们才会感受生命的高贵与美丽。

特别是羊，我喜欢俄裔画家夏加尔有关描绘羊的作品：山羊是新娘；山羊穿着儿童的裤子出席音乐会，像马友友一样拉大提琴；在脊背上铺上鲜花的褥子，把梦中的姑娘驮到河边的浪漫…二十七岁的夏加尔离开彼得堡，之后七十年的时光里，在这位天真的、热爱和平的犹太老人心中，羊成了俄罗斯故乡的象征。我喜欢作者刘亮程的诗句：…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句笑话，把一摊草惹笑了。…这都是对羊的赞美。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它们母子俩。

惊讶地发现小山羊紧跟着我的身后，母山羊离小山羊大概有十米左右远的距离。

我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再次停止脚步，蹲下来，抚摸着小山羊。心想：如果它是荒漠旷野上的一头受伤无助、无依无靠、不能自力的小山羊，我会带走它抚养它的。但现实不能这样做，它是一位有慈母的孩子，是有主人饲养的家畜。它不能跟我走，如果一旦被它们的主人发现，以为我偷他的小山羊，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惹上的麻烦就大了。

一刹那，我感到害怕起来，担心小山羊就这样不离不弃地跟着我走…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用右脚猛地跺地面，想把它吓跑。这真是初生的犊子不惧虎啊！它用情思萌动的目光望着我，我真是又怜悯又气又急，于是大声嚷道：快离开我！回到你妈妈身边去！

母山羊听懂了我发怒的意思，快步奔跑到小山羊的身边，"咩咩咩…"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小山羊，一边用舌头舔着小山羊身上的皮毛，担心我粗鲁的行为惊吓了它的孩子。

趁此机会，我快步离开了它们。

一百多米后，我再次回头看，母子俩站在原地望着我，用感激的目光送走它们心中所谓的恩人…

如释重负的我傻傻地笑了，心里头却五味杂陈。这小小的举手之劳，却诱发了动物们善良的天性，我为之而感动。

这使我联想到现实生活中，那些让人揪心、伤心落泪、令人愤怒的事件：xx新闻上说公安部门重拳出击，侦破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上千起…又如在《今日头条》上看到这样那样的视频：有父母虐待儿童的；有大人照看孩子严重失职，导致孩子伤残甚至死亡的；有父母遗弃孩子的…总的来说，我们人类中的个别人还不如这只母山羊，他们心里被安逸、金钱、地位名誉等占满，没有一点爱的影子，变得冷血到无情…

最后愿天下的父母像母山羊一样，尽职尽责地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多一份关心与爱护，少一分冷漠与责骂，让他们在温馨的环境中成长，长大后会变得阳光、积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