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潜意识地预感到了什么呢?
“乌鸦叫,祸患到。”这是老人们的传说。这种鸟儿现在本地方上很少见了,它们怎么选择今天晚上出现呢?是乌鸦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信号来通知人们?更何况现在许多非自然现象的发生,科学上难以解释。我相信不久的将来,科学发达了,会找到答案的…沙子想着。
“啪”的一声,一只蚊子叮在他的脸上,神经性条件反射的他,右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左脸上,习惯性地把手伸到眼前看,月光下,掌内蚊血成浆。沙子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三十分钟内,他跑步通知了全村的十二位组长,叫他们马上分头通知全体村民,加强江堤险情防范。一旦出现险情,有铜锣的,敲锣为警报;没有铜锣的,敲铁桶或铁盆子为警报。不得误敲,有拿此事开玩笑者,必须严惩。各位家长要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能让孩子无故敲打铁铜器。
大家你传我,我传你,不足两里路的江堤上的本村村民,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了。
明月已经高悬,沙子的心也悬着。心里想:本车湖垸乡段沅江堤坝长约十多里路,再加上青林乡的内河“白洋河”堤段共长约二十多里路,在这么长的防洪大堤上,只要有一处溃坝,洪水就会淹没全车湖垸乡的十三个村和青林乡的几个村,人口达到二至三万,将会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上段堤与下段堤相比,前后高度可能相差一米多,所以下段堤的溃堤坝机会大。防汛总部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大量的官兵布置在下游段。我们村段的堤防全靠自己了。
他对本村段的堤坝安全是充满信心的。他早在几天前根据防汛指挥所的要求,在沅江堤上每隔一百米,都预备了一堆沙卵石,还有大量的木桩、塑料袋、彩条塑料布、铁锤、铁锹等防洪器材,并且规定其周围2米范围内无障碍物。村民帐棚离江水一侧留有2米宽的通道,以备抢险救灾急用。并且要求全体村民保持24小时畅通,不得摆放物件,不得停留闲人和小孩。
江堤上的蚊子很多。沙子边打蚊子边向离一百多米远的江上的那艘大船走去。他想看看船上的老人、幼儿、孕妇、残疾人…
江面上,被铁缆绳拴着的那艘大船,被洪水冲得不停地摇荡着;缆绳绷得紧紧的直直的,就像拴着的一头野牛,不安分地挣扎着。
沙子的身子摇摇晃晃地通过跳板走到了船上问:“大家还好吗?”
“还好,像呆在一个大摇篮里,只想睡觉。”一位老太太风趣的话引得许多人大笑起来。
“感谢党和人民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一位盲人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怎么能和待在家里比呢?”一位老爷子说。
……
“困难马上会过去的,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等这次洪峰过了,就送你们和亲人们团聚…”沙子安慰大家说。
沙子慰问了一下老弱病残者后马上离开了。他踏上了江堤,巡视着…
沅江的水位不断上升,水流速度越来越快。他知道是上游水库泄洪了,比他预测的推迟了好几个小时。
泄洪是根据下面人员转移的情况而决定的。
洪水就像一群群魔鬼,张牙舞爪,疯狂地撕扯着堤岸边上的野草,被扯掉的野草很快卷入江心,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洪水越来越大,很快地江水离堤面不到半尺了!走在堤上的人,只要把脚一伸,就能触到水面。
“锵”、“锵”…急骤的锣声从第八组村民处响起来。
出险情了!
沙子撒腿就跑!两分钟不到就到了出事地点。村民们紧张地忙碌着。这是一段二十米左右长、由单层沙袋筑成的子堤(在原有的堤上堆起来的小小堤,宽不足半米,高不足40公分,长约20米左右),被洪水冲开了4米长的缺口。
他立刻拿来彩条塑料布(因沙卵石之间有缝隙,漏水,用塑料布遮挡有水的一面),在该组组长和另外几个村民的协助下,铺在前一段子堤后面的地上,重新筑一段子堤,两堤之间用彩条塑料布隔着(防止漏水)。叫背沙袋的人把沙袋放在塑料布上。他和大家配合把沙袋一袋紧贴一袋地整齐地摆放在塑料布上。
只见在沙卵石堆旁,有小孩或女人扶着塑料袋口,男人或女人用铁锹装着沙卵石的;有捆绑袋子口的;有力壮的男人背着沙袋的;有力小的两人抬着沙袋的…不到20分钟,新的子堤筑好了,它与前一段子堤并肩抵挡着洪水的冲击。洪水终于堵住了!
沙子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总算放了一点心。他根本不会想到江水会上升得这么快这样高的。如果刚才不急时堵住水,洪水就会不断地冲洗堤坝面,就会有溃堤的危险。堤下十多米处就有成片的民房,一旦溃堤,洪水滔天,后果将不堪设想!
令他更担心的是下面村庄的江堤段。那里的洪水现在有可能超过堤坝一米多高了,子堤越高风险就越大。子堤是用沙袋等堆积而成的,因为彼此没有凝固在一起,时间长了是挡不住急流洪水的冲击力的。特别是青林乡红岩村段,内河的堤内堤外高度落差有六七米,一旦溃堤,洪峰高,水的冲击力就会很大。
突然,很远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洪水从下面村子里铺天盖地而来。溃堤的消息就像疾风吹小草一样,很快传遍了沅江两岸堤坝上的人们。是青林乡的红岩村内河堤先溃,紧接着是与泥窝村相距仅十多里路的车湖垸乡延泉村段溃堤!
沙子事后得知了刚溃堤坝时的情景:溃堤前,官兵们有的钉木桩,有的背沙袋…沙袋放下去后又被洪水冲走了。他们手臂挽着手臂筑成了人墙,满身是泥水。但是洪水越来越大,新筑的子堤不一会儿又被洪水冲垮了。
指挥员看到这种情况,马上组织人员撤离。首先撤离的是村民,最后撤离官兵。要求大家迅速离开险情地点,向堤坝两端后退200米,以保安全。
待官兵撤退后的一瞬间,子堤溃了50米的缺口,洪水破口而出!紧接着老堤坝崩溃!洪水就像脱缰之马,把溃坝口挤破得越来越大!
堤坝上,来不及搬走的家用品、棺材、帐棚、家禽家畜…被洪水卷走,六七米高的洪峰把堤下面的民房一扫而光…
堤坝上,人们的哭喊声刺破夜空。 洪峰向沅江上游的村庄铺天盖地而去…
沙子被自己村里的村民们的呼叫声、哭喊声、狗叫声等惊醒过来。自己的村子很快进水了,洪峰越来越高,洪水越来越深,房子、围墙等的倒塌声,令人揪心!
“大家要冷静!洪水虽然进村子了,造成重大损失,但是我们站着的堤坝保住了,生命也就保住了。堤坝内外的洪水很快达到平衡,江堤岸无侧压力了,本村段的堤坝是不会垮塌了。请你们放心,相信我吧!”沙子喊道。
他想要维稳,防止个别人出现过激行为(以前出现过跳江自杀者)。
这时,某组的一位年轻妇女和其组组长,跑过来。那妇女对沙子哭说道:“自己家的婆婆,在洪水进村之前30分钟回家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王大姐向我请求,她说是忘记自己家暗楼上的一只大花猫和它的4只猫仔了,要把它们抱到堤上来。所以我就答应了,刚才看到洪水进村了才想起来。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同意她去的…”组长自责起来。
“你们都没有错。王大姐想抱回家里的猫情有可原,是有爱心的,主要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洪水会这么快进村子。你同意她,也是对的,别自责了。我们想办法去救她吧!”沙子安慰着说。
“主任(沙子),我去吧!”组长说。
“我去!”张勇抢着说。
“还是我去吧!”李军跑过来说。
“我也去!”王强大声道。
……
“大家都别争了,还是我和组长、张勇一起去吧!我曾经多次参加过救援行动,有经验。组长和王大姐同组,熟悉情况。张勇水性(游泳)好,身体壮实。”沙子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沙子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斧头,率先跳上灾前预备好的小木船上,坐在船中间。组长拿了一根竹杆跟着跳上小木船,站在船头上。张勇解开船的缆绳抛到船里,然后双手握持竹杆,一撑,跃身上船,船走了。
村子里的水有2米多深了,还在不断地上涨,但洪水的速度慢慢地降下来了。
村子里的马路两旁的树枝挡住了小船前进。沙子从船中间走到船头,看见了挡着船头的浸在水中的树枝,有小碗口大小。他要组长和张勇让小船后退一尺,把小船稳住。他自己卧倒在船头,左手抓着船沿,右手轮起斧头一阵猛砍,树枝断掉被洪水冲走。
沙子叫他们俩人撑船加速前进。
“沿村子里的马路走,路上的树多枝多,麻烦多。我们不走马路,直接斜插进去,虽然远一点,但省事。”沙子提醒说。
“同意!”组长和张勇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好不容易穿出了路旁的树,斜线行驶。没有了树枝的挡路,船速比以前快了许多。
远处,不是看到有蔬菜瓜果漂来,就是有大木头、衣柜挡道,甚至还有空着的棺材迎头撞来…
三个人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了王大姐的房子前。
“王大姐,我们救你来了!”沙子喊了一声。
“阿姨,我们救你来了!”张勇接着喊。
“王大姐,我们救你来了!”组长跟着喊了起来。
“我在这儿…”王大姐边哭边回答道。
组长说:“听声音王大姐在她家的暗楼里。她家的房子是土木结构。她是从下面屋内搭木梯子爬到上层暗楼里去的,而且暗楼上没有装门,只有一个固定死的小窗户。”
沙子听了组长的介绍后看了看,房子下层早被洪水淹没了,上面的暗楼也淹没了一尺多深,只能破窗户了。土木结构的房子,如果长时间的浸泡,很快就会倒塌的。
他感到情况紧急,判定王大姐的声音的确是从那个小窗户里传出来了后,立刻叫组长和张勇把小船撑过去,靠近小窗户,稳定好船。自己双手握持斧头,猛砍窗户几下,然后右脚猛地一踹,窗户掉落洪水中。而自己因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倒在船里。
王大姐用菜篮子装着一只大花猫和四只小猫从窗户洞口伸出来,沙子爬了起来,接过来后放在小船上。接着王大姐把自己的头和双臂伸出洞外,张勇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沙子托住她的身体,慢慢地把她拉了出来,扶坐在小船上。
就在他们刚离开的一刹那,“轰”的一声响,房子倒塌了!
“喵!”吓得那只大花猫惊叫一声,眼睛在月光下发着蓝光。
“谢谢你们救了我…”王大姐激动地说。
小船朝大堤的方向奋力行驶…
村子里的水更深了。水好象安静下来了许多。船平稳地继续前行…
沙子坐在小船上低着头,打起呼噜来了 。他实在太累了。从昨天凌晨三点多到现在,沙子一刻也未曾休息 。
有些又小又矮的树,只能看得见树叶在浑浊的水里或沉或浮。高树的枝干上有躲洪水的老鼠,还有蛇…
沙子他们四人终于到了沅江堤岸边,众人把他们拉上堤面。
沙子被人拉的时候就醒了。他感觉到自己舒服了很多。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
“他爹,你吓死我了!我听别人说你去救人了,我很担心的!”惠芳拉住沙子的一只手臂,对他上下看了看,脸上挂着泪。
“哈哈哈,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沙子用右手轻轻地拍了拍老婆的背笑了笑。
“我们家菜园子里的菜全没了 …”惠芳哭着说。
这时,许多人都哭了起来。
“我怎么活啊!房子也没有了…”一位50多岁的大姐坐在地上,左手掌拍着地,右手拳头打着自己的胸部,嚎啕大哭。
有的哭是眼看丰收的庄稼全没了…
……
“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一样的难过。”沙子让老婆松开手,走到大家中间继续说道,“我亲手试验的香瓜,眼看着成熟了,可惜全被洪水冲走了。灾害已经成为了现实,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人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保重自己的身体,坚强起来,灾后还有好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用我们的双手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我们大家现在就行动起来,把那些洪水中可以回用的东西打捞上来,最大限度地降低我们的损失…”
沙子一边给大家鼓气,一边组织本村里的干部、党员、预备党员和有志青年,组成打捞队…
江水开始慢慢地下降了,沙子知道是沅江上游的水库停止泄洪了。村子里的漂浮物跟着水退流的方向漂着走了。
沙子知道那些大物件,一旦从堤坝的缺口处流入沅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更重要的是大量的漂浮物会对下游的船只和桥梁构成威胁…
因为时间紧急,沙子要求大家先把大的物件就地捆住,系在周围附近的树上,过后再打捞。
大家带上工具分别乘坐小木船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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