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家乡

最忆是家乡

        回家的感觉格外好，情真意切的火辣情愫总是让我一遍遍回味，一次次品嚼。

        大院里的喜鹊乐滋滋地叫，盼归的父母笑哈哈地关切着灵鸟发出的情报。邻居的狗儿又是扑，又是闹，常年游弋在外，总是还能得到它准村民一样的关照。邻里街坊的大娘、大婶们的一番番问候，一声声呼叫，乍觉得儿时的乳名更有味道。最着意爸爸、妈妈在迎、送我们时两种反差颇大的面部情表，对我不啻是一把思绪的刮刀。

        人亲物切，山美水甜，是浓情脉脉的乡风写照。承载着游子们无尽情怀的那块热恋的土地，我眷念成长时期的分分秒秒。尽管离开她已经三十载，但幼时少时的十五年时光，竟渗透到我的肤骨心脑。

        南出长治城10华里翻越东山，一座山峦衔抱的山庄是我日思夜萦的故乡。这处山庄窝铺虽一度被城里和平川的人鄙称为“东山后”，但山高近天，厚土福地，她始终得了到天地之神的垂爱与关照。

        早在300多年前，当社会还一片混蒙时，这里便被先哲的村民发掘出了煤窑。翻开描述长治的历史典籍，曾经方圆100华里的人们蜂拥这里，驴车马车人力车畜驮或者人挑，那一条条被煤炭轧深染黑的通道，记载了家乡得天独厚的荣耀。丰富的铝矾土资源，延续了一代又一代瓷乡土陶，应运而生的陶工瓷匠，连接了全国的南瓷北窑。岁月湮没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众多瓷器宗师，却是这些先人把中国的瓷艺托举得更高更高。这里与缺水著称的壶关城紧相毗邻，但5华里之隔，却泾渭分明地成为缺水区与富水区的楚河汉道。大自然如此玄奥，分明感到是神赐天造。

        几百年来，天南地北的徙民都巴望在这儿落脚，十里八乡的乡亲都寄望在这里攀亲结交。在时光隧道里，她人才荟萃，商贾云集。难怪村史记述：凤衔山抱，财富吉兆。村形如掌，大手朝天。承天庇佑，吃穿逍遥。

        随意站在簇拥着全村的山岗上俯视村庄，煞如一张手心朝上的手掌形状。据说一位云游的方士见此村貌，惊讶她“伸手向天”的奇异造化。陡生妒忌之心，便在村东的手根部建了一座奶奶庙。于是，这块风水迥异的土地，被这位旁门左道的方士掺上了“沙包”。倒是这座奶奶庙，几百年来，为这座千户人家的大村落送来民阜安康，雨顺风调。

        或许基于此由，这里的陶师瓷匠没有声名鹊起，这里的煤窑也没有像同宗兄弟石圪节煤矿那般显耀。但这座千户人家，6000多人口的大村，历来民风淳厚，百姓宽怀雍容，乐善好施。二十世纪初年，中原大旱，逃荒求生的异乡人一年又一年慕名在这儿纷纷落籍。因此，村上被俗称“三迁八百家”。可喜，迁入的百姓和原住民都游融于村上敦朴的民风中。彼此其乐融融，和睦相处，并代代相传。即使武斗猖獗的文革时期，相邻的几个村都因派性争斗，大打出手，以致死伤怨结，邻里失睦。这处公社畿所，全县人口最多的大村，村民却鲜有染指武斗，被誉为全县最著名的和睦村舍。

        这所村交四界，戏称狗吠四县，鸡鸣八乡。千户之大，四县交界的山村能与平安相拥，莫非乡亲们最大的幸事？在上次全国大范围撤乡并镇的乡级机构调整中，乡亲们都担心我们这所“山野之乡”的存续问题，结果非但没被撤并，反而改乡设为镇。家乡从乡政府所在地变身为镇政府所在地。

        托福平安主题，家乡在改革开放后取得了骄人业绩，更令外乡人对这座山村刮目相看。走出山村的游子中，有留美的清华大学才俊，有长治市八大国有肱企的舵手，有全省国家安全队伍中的领头人。这些卓尔不凡的荣耀，蕴含了家乡人的聪明智慧，也寄托了家乡6000口人走出山隘，展示才俊的自信和决心。他们的成就和成功，把一些些曾经荒诞不经的传说抛到了历史的尘埃里。

        在拥有60多万人口的上党古城里，“牙医”和“玻璃行”已被我们这所东山后村所垄断。在如今日趋白热化的市场竞争中，能在一处现代化的中型城市获取两个著名品牌，不俗的荣耀，个中艰难曲折，溢于言表。家乡人勇于开拓，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勤奋进取的伟大精神一览无余。在这些成功人士的背后，家乡无疑是支撑他们成功的根基。他们弘扬了家乡的美名，他们也为家乡的发展、创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每每看着、听者家乡的喜讯，我不禁把心存的感谢和敬仰寄送给我们的山村和为山村作出贡献的人们。

        永远不能忘怀那次父亲心脏猝死。

        我的母亲早年患病，父亲为挽回母亲的生命，1989年，他把属于自己的百万家财转交村委，转而全身心地照料48岁便已偏瘫的妻子。二十年来寒来暑往，风雨飘摇，粗说大约是7000多个日日夜夜。实际生活中，对偏瘫患者而言，恐怕是天文数字一样巨大的兆分兆秒。一个曾经事业有成，一度叱咤风云的大老爷们便从零开始，鸣奏起锅碗瓢盆并医药交响曲。做饭、洗锅、洗衣服，还学会了打针，输液，日夜不辍陪侍病人。为不给在城里工作的子女们找麻烦，他独自撑起坍塌的那片天地。默默无闻二十余年，他游走厨房灶台，环绕药锅输液器，侍奉着衣食便溺。铁人一般的父亲终积劳成疾，在偏瘫失语的老伴前訇然倒地。心智有余，无奈言行的妻子竟声嘶力疾，邻里乡亲便火速赶到了我家。他们齐聚在我父母身边，在两位不能相互帮扶的老人面前，在生与死的一刹那，乡亲们的人性光辉映照了我的家院。他们合作分工：求医、买药，联络、抢救，自发地组成一个抢救中心，救我父亲于弥留。当我同行的朋友、医生看到那百余位慈善友爱的邻里乡亲时，他们惊叹了！那幅百人救父图永恒地烙嵌于我的心中大脑。

        我常常想，在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尘嚣里，这里不恰似一处世外桃源？是乡亲们拉回了我那濒临死亡线上的父亲，保全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家乡人纯真、友善、热诚、慈爱的故事，感动了我们兄妹，也感染了众多听过故事的人。

        昨夜梦里，喜鹊叫了，狗儿闹了，乡亲们又一度拥入我的梦境。心里、梦里，家乡是我魂牵梦萦的落脚。家乡，那是心中的呼唤，那是梦中的萦绕，那是游子们精神的倚角。

        感谢乡亲！喝彩家乡！我把发自心底的话儿寄给日夜追思的乡亲和钟爱的家乡。家乡，永远是我心灵偎靠的港湾。

        傅岳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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