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杂想

作者: 三分笔 | 来源:发表于2018-10-16 08:28 被阅读3次

    华灯阑珊璀璨,是都市夜的样子。流光溢彩的光,勾勒出大厦高楼梦幻的轮廓,各大家商家的品牌LOGO,轮番抢占着夜的空白。

    我驱车载着毛豆,超市归来。车内播着一首,我平日喜欢听的日文歌《思い出通り雨》。男歌手中性的嗓音,清澈又沙哑,特别高音时,所有的沙哑、清澈,都完美地糅和在了一起,以至于我迷茫了许久,歌手的性别。

    毛豆也常说,这歌手的声音很像《火影》中,好色仙人的声。《火影》这部火了多年的日本动漫,我不曾看过,自然也不知好色仙人的声音究竟如何。但日剧配音人,声线的磁性却是,有口皆碑的。

    《思い出通り雨》这首旋律还算轻快的曲,在歌手低沉、迷离嗓音的深情演绎下,渗透出了淡淡的忧伤。这忧伤,犹如一片浅蓝色宁静的海,使我沉醉其中,不愿自拔。

    我车速不急不缓,也似这哀伤般不浓不淡,随着车流行驶在这座,我来了3年还不大习惯的,异地小城回家路上。

    坐在后排的毛豆,此时怀里正拥着一大袋,刚用光他所有零花钱50元,在超市精选的零食。于我来看,那是一些堆对身体无益的垃圾食品;而与他来说,却是他此刻幸福、满足的源泉。

    后视镜中的他,正就着后排亮黄的顶灯,喜不自胜地翻验着他满载的丰收。情不自禁的欢喜,喜不自胜的神情,实在惹人忍俊不禁。孩子的心性,总是这样赤裸的直白,不带一丝掩饰的含蓄。

    现下他又开始逐个细赏了。一袋一袋的拿出比较,对灯细看……这副情景神态,实是像极了《西游记》中观音禅院内,夜赏锦斓袈裟的――金池长老。一方静暗的斗室,一盏如豆的昏灯,一边怜惜、赞赏,一边饱览、遐思,爱不忍释以至浮想联翩……金池想的是如何贪得至宝,永归己有;而毛豆想的大约只是,这垃圾食品下腹的味道。由此可见“民以食为天”的吃货真理,在他这已是一览无遗了。

    回家的路有些堵,开开停停驶了不过二分之一。城市的繁华,人多车堵之势愈演愈烈。如此多的车、人从何而来?从本土的住户而来,从四面八方的乡村而来、从各地的人员流动而来……

    繁华的都市有多热闹,偏远的山村就有多寂寥。

    遥远的蛟龙村,现下除了过年已是鲜少能见到年轻人了。全村80%以上都是,七十岁以上的空巢孤老和年幼的留守儿童,一个眼看着就要荒废的山野村落。村里人说,他们很快也都要全部迁移出去喽!这于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这样几近原始,没有丝毫商业侵染的村庄,却也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可这样历史尘埃的遗迹,却是我和老公都非常喜欢的地方。

    它们犹似一方,人间遗忘的净土,时光在这,似乎已停止了它的流转。一切依稀都还留存着,古老陈旧的痕迹。石头垒起的围墙,泥巴和着稻草砌成的土屋,充满膻臭的牛棚马圈,堆满杂物的柴火棚……车辕、木犁、簸萁、锄头、钉耙、竹筛、斗笠、蓑衣……

    深井压出的水,清澈甘甜;院里的蔬菜,没有化肥农药的喷洒,也长得肥壮;山间地上的枯枝,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无有你我之分,不一会就可以拾到一大捆,够用一两餐。

    放羊的老人带着雷锋帽,穿着军大衣,歪斜地靠在大树下打着盹,放的羊也不知,都跑到了哪儿去了……村民们都十分的纯良,祖祖辈辈都住在一起,彼此间的过往都是盘根交织的。

    每每来到这,我和老公的心,都就会变得格外的宁静,步伐也都不由得放缓了下来。外面的是是非非,已恍如是隔世的云烟。忙碌急促的生活,就像卓别林的喜剧,是被按了快进的。

    午后暖暖的阳光下,总能见到墙根下或老门石墩上,操守、低头做着迷糊梦的耄耋之老。

    急促的生活,离他们很远。他们蹒跚着小碎步,挪走在羊肠土路的中间。偶尔走到谁家门前了,就停下来看一看。要是碰上熟人了,就相互的停下来,站在路当中,开始他们耳背眼花的意念式聊天。

    你一句声小气多的“吃了么?”他伸头、侧脸反应半天,最终扬头抬眼,一个最是简短的疑问句:“啥?”他们彼此间,往往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话题,但他们都有耐心听、耐性等。

    耐心地等着,对方再一次用不利索的舌头,把想说地话,再慢慢地组织一遍;而或耐心的等着,对方模糊失聪的耳,老花污浊的眼,缓慢地把收集到的信息,再重新慢慢收集一边,间断性地传送到已老化糊涂的大脑中枢。

    而其实他们大多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吃了没,喝了没?身体好了没?谁家的羊找到没?……等芝麻绿豆的事。当然,一到年底他们彼此间,最后一个拐弯抹角,最想问的问题就是:“你儿今年回来不?”

    他们走的很慢,而时间也好似被他们拉得,缓慢修长。但是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了,今天见过,明天就可能是永别。但他们都心境平和,生死之事于他们来说,显然都已做好了准备。

    看着他们,一张张沧桑的面孔擦肩而过,渐行渐远地苍老背影……我知他们的子女,大多都是外出务工的民工。酷暑严寒下,他们的子女满身汗水,一身的尘埃,粗硬有力的双手,布满老茧;又厚又黑的指甲……缔造着一个个繁华都市的雄伟,但那雄伟之中,却鲜少能有他们的一居之地。但他们子女的笑容,却都是无比的真挚温暖。

    我不禁想起《陶者》那首诗: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何其相似焉……

    无根的民工,留守的儿童、空巢的耄耋,他们彼此牵挂,遥望相守着家和爱的承诺。

    啊!繁华的都市,寂寥的乡村。

    红灯处,我侧头又见后排的家伙,又如母鸡般蹲在椅前,不知何时已将零食,全部整齐的排成了一排,都摊在了坐椅上,弄着不知名的研究……

    回头想来,此时这些零食的价值,显然似乎已超越了零食本身的内容。

    它们就像是考古学者,手中的珍宝,学者们端详它们,臆想着千万前的历史;而我的毛豆也许只是在盘算着,回家先吃哪个,后吃哪个?包装上的图案广告,和零食又有什么关联? 这个什么口味,那个是什么口味?……

    孩子的心,有时很细琐,很单纯。想着他之前还因超市里,被我禁止买冰激凌而闷闷不乐,这一秒,他已是满心欢喜的不可自拔。简单的天真,再大的矛盾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比不上一颗糖的救赎。

    路边的家属楼高耸林立,街边的路璀璨明亮。行驶中我按下了车窗,夏夜的风,嗖地灌进了一车舒爽,扑面而来,惬意张扬的飞扯着我,散落下的凌乱发丝,曼妙悠悠。

    这样的风,这样的歌,这样朦胧夜色中的万家灯火,我的心也跟着既浪漫又忧伤。

    浪漫着,此身幸福之所有;忧伤着,身外劳苦艰辛之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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