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小的时候我格外怕猫。我总觉得它们有种诡异的魔力,与黑暗有关,哪怕见过的大多洁白乖巧,这种成见还是无法抹去。不过怕归怕,好在周围邻居没有养猫的习惯,所以这种恐惧并未影响我的生活。
可是话有时不能说太满,会不经意间把自己圈进去出不来。噩梦于小学的某一年暑假上演——我被安排住进二姨家——她的家里有只猫。
这只猫是表姐的挚爱,颜值不高,脸尖尖的,白色的毛发上有多处黄斑。但仅长我一岁的表姐性情温顺,富有爱心,并不以貌取猫:吃饭时念着她的猫,睡觉时也不忘同床共枕。好在那猫对我并不感兴趣,所以并不常来烦我,但初来乍到,我本应愉快的暑假生活还是受到了干扰。
有一次,天黑了没来得及开灯,坐在桌子前的我一回头,立刻瞅见那猫顶着两只夜光眼走过来,我一阵狂躁得呼叫:“猫的眼……好吓人!”表姐从堂屋走进来,有点嫌弃我没见过世面,“猫的眼睛是夜光的,你不知道啊?”说着,用她那双柔软细滑的手去轻抚她的爱猫,仿佛受惊的是她的“咪咪”,而不是我。我心有余悸,猫眼是夜光的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可怕。
白天吃饭时,这猫也喜欢过来凑热闹,每次都要悠哉得踱着猫步围着桌子走几圈。每每快来到我身边时,我就条件反射般“嗖”得把两条腿使劲抬离地面,死命抓着碗,皱着眉头,嘴里含着饭,大声呼救。对于我的大惊小怪,二姨家的人很难理解,纷纷安慰我不要怕,可是我才不信,接着喊叫,直到他们觉得我也干扰到了他们,才不情愿地把猫从我脚下赶走,这时,我才肯把脚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斜着眼观察那猫,生怕它会冷不丁再踱步回来。
那时正值酷暑,表姐住的屋还没有空调,只有吊扇,我们就一个睡在床上,一个打地铺。毕竟我是客人,所以床大多是让给我的。一天夜里尿急,我摸黑走到地铺旁,双手去摇表姐,边摇边催促:“楠楠,我想上厕所,我想上厕所……”表姐没吱声,只觉得手下一个修长的肉体一动,我“哎呀”一声,才知道原来我摇的是那只猫。这次它没有用她的夜光眼吓我,也没有乱叫,而更奇怪的是,黑暗中我竟然没有再大呼救命。
这件事后,我发现我对这只猫的反感大大降低,不再与它为敌,慢慢把它纳入暑假生活的一部分。
但我对猫的好感仅限于表姐的这只,表弟的猫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一天,我听从大人安排,上午放学去二姨家吃午饭,饭后我从堂屋出来正要去上学,谁知刚踏进院子就发现正对门的墙头上有只野猫。那是一只黑猫,黄色的眼睛圆圆的,很吓人,我第一次见到黑猫,那一刻觉得“黑猫警长”帅气可爱的形象完全是骗人。而我认定它是野猫是因为,墙头外就是一个废弃的园子,里面至少有三个尖尖的坟头,而它的毛不像家猫那么干净,黑色的皮毛上还沾着干枯的草屑。
我立刻收住脚步,开始一如既往得叫喊。以往家猫都会赶快逃窜,可是这猫不同,它不但不逃,反而从墙头上跳下来,把身子拱得高高的,瞪着我。我吓傻了,更大声地叫二姨,却把表弟从屋里引了出来,他一看那猫,直呼“可爱”,径直走过去,伸手就把猫抱在了怀里。
“咦!”我倒吸一口冷气,表弟不要命了吗?野猫都敢收留!我赶快找到二姨,非要把那猫赶走,可是表弟喜欢,坚持要留下。
我又气又怕,转身回屋想跟他理论。可是还没走进他房间,就看到他把猫放在自己的床上,用他那只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的手轻抚猫的身子,那猫一边温顺得享受着表弟的抚摸,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瞪我,空气中分明弥漫着一股挑衅的火药味,而此时,我盯着表弟那支恐怖的手,认定它已沾上了妖气。
“哼,要猫要我,选一个!”我给二姨抛出选择题,“要么它留下要么我留下!”我很强硬。
二姨呵呵得笑我,“家里人叫你下午放了学回这边吃饭,你不留下还能去哪儿?”
“我回家!你要留下猫,我就回家。”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低头,如今想来相当有骨气。
可是表弟坚持留猫,连名字都起好了。我生气了,转头背着书包走人了。下午放学,我仍在赌气,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独自一人走了很远的路回家,不再去二姨家。
后来我问二姨,你们收留那只猫多久,二姨笑得直不起腰,“它来我家是为了跟你对着干吧?下午你没来,它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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