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性淡泊,不爱热闹,到了中年,更是如此,就连我的业余生活也变得安静起来。
年轻时,我喜欢运动,乒乓球、羽毛球、排球、游泳、跑步……度过了不少美好时光。近年来人胖了许多,活动多了,关节就疼,于是太剧烈的运动就全部放弃了。唱歌、跳舞、打牌天份太差,历来兴趣不高。于是,业余生活中就剩下要求不高的散步、看书、下棋了。
散步,是我的业余爱好,也是我重要的健身方式,我十分珍惜。
我很少在大街上散步,人太多,空气也不好。一日,我到街上去买东西,不经意就碰上了一个同学。她牵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一问是她的孙子。同学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可见我的花白头发长得还是蛮有理由的。这小家伙摇头晃脑,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有美女经过也可以拉直他的眼光,我们就笑。
大街上的诱惑太多了,确实不适合散步。
近来,我主要在西湖公园散步。西湖公园才修好不久,它格调高雅,亭台水榭,曲径小桥,花草树木都颇有特色,一条长长的绿化带把它和闹市隔开。市民们只需要跨过一条不宽的马路,就能从城市的喧嚣进入到湖光树影之中,去享受浮生盛世中难得的安慰。
西湖不大,壮小伙兴趣高了,撒开腿,四十五分钟能逛一圈,我同老婆不急不慢晃悠一圈,七十分钟。这是一个恰当的距离,还远一点,走起来就有点累了。还小一点,游起来,又没有什么味道。西湖的建筑不多,三五处亭台水榭刚刚拆除脚手架,看不出是什么用途。商业设施即完全没有,因此到西湖,我通常是不名一文地游。健身又低碳,我称之为穷游。也许,西湖的穷游还有下面的一种含义。一天晚上,我正漫步在西湖的银杏大道上,几个喝了酒的中年男子,相互搀扶着,从后面赶上来。他们的脚步很有特点,有时重重地踩下,仿佛要把黑色的柏油路面踏出明亮的火花来,有时又斜着跨出四五步,轻飘飘地亳无声息。从他们兴奋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哥几个是高中的同学,难得一聚,因此喝得有点多。他们越过我,唱着《渴望》的主题曲《悠悠岁月》兴冲冲地往前赶。这有点暴露他们的年龄,但他们没有人在意,不久就消失在转弯处的树林中了。一个钟头后,快到公园出口的门楼了,我又看见了他们。哥几个依然是兴冲冲地,不过,话题改变了,似乎正集中火力在攻击一个有点秃顶的男子写求爱信的事。他们会走到什么时候呢,他们明天会有人记得今天晚上到底谈了些什么,可能没人知道了。反正,公园里安全,景色又好,还不影响别人,就让他们这样无穷无尽的走下去吧。
有时,我也和朋友、同事、同学到外面散步。爬爬山,看一下别处的风景。划划船,体味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坐一坐,晒晒太阳,发发呆。不拘言行,不定去留。这是真正的精神疗养。有一段时间我忽然发现,同游的女伴似乎都不忌讳同我合影,我不禁有点窃喜,难道我突然长帅气了。顾影自怜,又似乎没有这个发展趋势。后来,我才知道,我体型胖,女游伴们和我站在一起谁都没有压力。想一想,十分高兴,和我合影,美女更美了,风景更迷人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傻呵呵地笑着,有何不好呢!
我看书的随意性很强,有什么看什么,看到什么算什么。
一日,打开手机看简书。一位学中文的女大学生很励志,写了一篇读书计划。大一、大二读什么,白天读什么,晚上读什么。有表格,有图例,有勾有叉,详细却无味得很。但我看得很仔细,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疲惫执着而自信的姑娘。她理着短发,每天急匆匆地奔波在教室图书馆之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她应该一个十分感性的文科生,她为什么要用如此冷静而周密的方法来管理自己的学习生活?
我看得最多的是历史书籍。一位美女同事,送了我一套清朝毕源编纂的《续资治通鉴》,我看了几遍。我很喜欢里面文韬武略都十分出众的宋太祖。开宝八年,南唐在北宋军队的攻击下岌岌可危。李煜派善辩之士出使求和。辩士徐铉言谈有据,气势如虹,太祖辩不过他,便放赖:“江南有什么罪,只是天下应为一家,如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短短几句话,从小的方面说,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使对手无话可说;往大的方面说,又何尝不是道出了老百姓希望天下归一,没有战争的心声。当然语气未免直率而霸气了点,有些绿林人士的味道,但比很多圣坛上的伟人们真实而有趣多了。中国的历史太需要这样的人了。
有时我也攀附风雅,读一读比较上档次的东西,如《离骚》。不过,总是乱读。看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最喜欢想到的是芳草连天的唯美画面。而看到神游一段: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我最佩服的却是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十分肤浅,似乎对屈原有点大不敬!
读《离骚》,就不得不说司马迁对屈原的评价:其文约,其词微,其志洁,其行廉……
我是发自内心尊敬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落叶下。”……每次看到屈原的这些句子我无不感到荡气回肠而心驰神往。但象屈原这样行坚志洁圣人级别的人物,后人对其评竟然也不是唯一的。汉班固,北齐颜之推就认为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此言一出,骂声四起。宋洪兴祖几乎是拍案而起:“班固、颜之推所云,无异妾妇儿童之见”。看到这个隔了一千多年的骂仗,难免令人唏嘘不已。忽然想起近日看到的电视剧《大秦帝国》,里面的屈原逢事容易激动,每每陈述慷慨激昂而效果不佳,该剧的导演是否持有同班固一样的观点,他难道就不怕挨骂么!
下棋就很乱了。我下棋的水平不高,幸运的是棋友颇多。邻居孟老板就是其中一个。孟老板白天在市场贩大豆,晚上就到我家来下棋。可惜的是棋比我还臭。一日,孟老板又来了。到了中盘生死劫,两人腿弓,背弯,头顶着头,盯着棋盘如斗牛。全然没有下围棋的雅士风范。妻子看到情形不对,给我们两个人削了两个梨。谁知这家伙趁我吃梨时,居然换了一个棋子,劫消了,我的一条巨龙被屠,自然不服气,就指责孟老板耍赖。他竟不自省,推门而去,还颇有怨气。可到了第二天,他又准时推开了我家的房门。有时,我也几天找不到人下棋,就上网,可惜的是网上也有不少人喜欢耍赖,让人难免受气,但我还是乐此不彼。
郁达夫说过:江南,秋,当然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其实我人生的秋不也正如这江南的秋么,虽然不是浓得化不开,但有自己的特色,有让人沉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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