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中行

作者: 红尘怡风 | 来源:发表于2021-07-17 05:40 被阅读0次

    这几天,大风不止,搅得人心里毛毛糙糙。听着风,躲着风,心里倒念起了与风的瓜葛来了……

    记得那一年的那一天,一个懵懂少年,背着里面夹着录取通知书的简单行囊,朝着离家的方向,第一次远行。

    走时,多病的母亲站在大门口,父亲走得远些,摆摆手,淡淡地说:去吧,到队伍上,听领导的话!哥哥、姐姐和邻居们也都出了门,为这条街上一个“出息”了的孩送行。

    那天风很大,溜着那条往返了十八载、无数次摔倒过的街道,刮起了满眼的尘土和那被撕碎的纸屑。

    看着那叮当的大门,大门口那棵曾经爬上爬下的椿树,那曾经避风玩耍的墙角,一次次地回头,不舍的是熟悉的那条街那个家,茫然的是陌生的远方无助的独行。

    一股风猛吹过来,忽地使我一颤。抖起了精神:既已远行,你哪还是那个沿街游玩的少年,哪来那么多的恋恋不舍!

    那天,三哥用家中唯一的自行车送我到十多里开外的三等小站。仿佛没有一个像样的送行。但风,为我的远行扬起了尘土,仿佛马队的蹄踏;风,刮动树叶哗哗作响,有了欢送的掌声!一个农家的孩子远足,哪还求什么像样的送行?

    后来听说,村里一位博学的老先生对我父母说:这孩子追风去了。

    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一笑,说:追什么风,只不过是那天恰巧刮风罢了!

    况且,一个连风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孩童,那时哪敢就有了追风的妄想?

    倘若真的是追风的话,这么几十年,扼住了风的咽喉,骑上了风的快马了吗?你不是甚至连风的尾巴也没有抓住吗?

    但几十年下来,我又着实在知道了什么是风,也着实在地感受到了风中行走的滋味。

    因为行在风中,所以也应了那位老先生的话,我就恰似在追风。

        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想,人有源头,生之于父母;水有源头,来自于山岭。那风的源在哪里?难道真的是起于青苹之末?或者真的有那么个来风的空穴?

    是不是因为空气在一个地方呆腻了,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于是你推我挤地跑将起来?

    又是否是风难耐于大地的寂寞,疯跑着去寻找自己的天空?

    风还是那个风,走过春夏秋冬,穿过山海林谷,便有了别样的名字。吹过凉静,便是清风扑面;吹过墓地,亦便成了阴风森森。

    正像我一样,我还是那个我,走过东西南北,拾起荣辱成败,便有了相应的称谓。顺风顺水,便是一路平安;挫败失策,便似无所是处。

        谁都曾沐过和煦的春风。撩拨万物的春风,由不得你不爱。那暖融融的希冀和梦想,那少女怀春般的懵懂感觉。当它向你走来时,你哪能忍心拒绝?

     谁都又享受过夏风的爽意。那风是实实在在的,当你挥汗如雨劳作后,当你被酷热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那一缕虽带热意的微风吹过,你怎不从心底萌生出无比的甜美。

    季节轮回,你沐得了春风的和煦,享受了夏风的爽意,但你也躲不过秋风的萧瑟,冬风的凛冽。

     一阵秋天乍起,一枚枚秋叶飘零。秋天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吹黄了山川田野,扫落了片片残叶,天地间充满肃杀,万物亦变得无情,虽有金灿灿黄澄澄的收获,亦遮不住满地落叶勾勒出的萧条凄惨。秋风中,灵感忙于休整,思想也欲沉眠。

     这时就想,寒冬还未到来,哪惧什么秋的潇潇?你躲不过冬风的凛冽。站在冰天雪地间,面对呼啸的寒风迎面而来,倘若没有大义凛然的胆识和气魄,可不早已哆嗦得不成了样子?

    也曾狠着劲地追风。裸山的风,是刮不起什么尘土的,有的只是山的一面风小些,另一面风大些。风大的一面,上走下行,都很难站稳。于是干脆躺在风小或者无风的一面,干巴巴地被阳光晒上一晒。

        海洋上的风,一般都不会那么清平,总要翻卷些浪。精明的观海者,总不会和海风较劲,知道较劲也没有用。不晓有飓风的踏海者,一入风口浪尖,便没了性命,空落得了人对海风的抱怨。

    曾经随着风,去过不少风口。风过风口,自是会感到风与别处的不同。

    有的风口很是宽畅,我赶几步跑几下,也就过去了;有的风口,略显得窄了些,但还能容得下身子,于是侧一下身,和风挤一挤,也就被拥过去了;有的风口着实太窄,风过时会带着哨声,速度出奇的快。看着就过不去,也就不那么去试试。

    干巴巴地被隔阻,绕到别处去通行,总比夹入半道要平爽得多。而风中行,这种风口倒真是不少。

    风也有歇息的日子。我总觉得,风歇息的日子,肯定是谁在四周垒了无形的围墙,把远方的风给堵住了。

    堵住了,空气也就不流动了;空气不流动了,风也就消失了。停止是因为围堵,消失是因为停止。

    无风的日子,像那静水一样,即便充盈,也断然不会漫将出来,更没了什么浪,倒是平静得十分美好。

    随着风行的日子久了,就感觉有点累了。但风刮了几十亿年,也私毫没有累的迹象,而且还越刮越来劲。不得不使我觉得,人有时可以征服自然,但缺的正是自然这种不变的恒力和韧劲。

    正像,你有时可以借力跑过风,但决熬不过风。既然如此,那我们有时还和那永恒的风较什么劲呢?

    小时候,每当寒风陡起,如果几个伙伴正起劲地玩着游戏,便会快快收拾摊子,蜷缩在土墙转折的角落。回头风倒卷些尘土,迷住了眼,用袖口揉上一揉,继续童趣的玩斗,断没有成人间那种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树挡日头墙挡风。现在想起来,我家那土墙,尽管再破,也能拌住风的腿。风喝得再醉,在那破旧的土墙面前,也便没有血性,会显得一筹莫展,生生地被堵得个没了形踪。

    如今回家,那处破宅院没有了,那扇叮当的大门没有了,那堵泥墙没有了,那棵老椿树没有了,那些风中为我送行的父母、叔伯、婶母也大都没有了。

    怎么就这么齐刷刷地没有了呢?难道他们都真的是乘风而去,到了一个更加清美的处所?

        风可扫去残,风可折断残枝,风可把浮尘荡涤,风可刮出个朗朗乾坤。“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芸芸众生之你我,哪能都有高祖重返故乡的这种得意之情?

         我们周围的风,大都只是普通的风。不同的是,有时慢条斯理,有时挟着声响,有时裹扬尘埃,有时携冷带寒。

         行在风中的你我,大都是极为普通的人。面对风的急缓冷暖,你不必轻狂,亦无须埋怨。顺逆皆需行其中,柔狂都得对其面。只不过要时时留心,处处提防,可乘则乘,需避则避,不过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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