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碧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01
武重山静静地坐在卡座里。有经验的服务生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等人,所以在给他添了一杯咖啡之后就不再管他,让他慢慢地等。
灯光微微黄,卡座桌椅都是浅褐色,临街的玻璃是浅茶色的,窗帘的颜色是浅黄色。坐在里面,有一种暖心、温馨、亲切的感觉,那是一种家的感觉。很多人喜欢这个感觉,因此餐厅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文碧玉还没有来,武重山觉得有点烦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武重山觉得这词就是专门他写的,此时他的心怎么也安宁不下来,一缕烦躁按下去又升起来。
怎能不烦躁呢?一个月前,文碧玉突然对他冷淡了下来,而且警告他,不准去找她。
“老地方见个面吧,明晚7点。”昨天,文碧玉终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武重山生不出一丝欢喜的情绪,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不妙。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碧玉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绝情?每每想起这个,武重山的心情就会变得烦躁,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困在身体里左冲右突,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无意中,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卡座,那里有一个杏黄衫的女孩,一个人在那里安静地喝着咖啡,很悠闲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武重山收回目光的瞬间,似乎那个女孩注意到了自己。再看,却又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18点58分。武重山频频向门口看去,那个熟悉到极致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武重山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
时间过得很慢。19点。19点01分。19点02分。19点03分……
武重山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02
“先生,请问,您是在等文碧玉女士么?”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武重山霍地转过身来,动作很猛。身后的是一位年轻的侍者,白衬衣,黑裤子,脖子上系着一条黑红相间的条纹领带,满面笑容。
忽然,侍者脸色微微一变,稍微向后挪了一步。他是被武重山难看的脸色和显得过于粗野的转身动作吓到了。不会是疯子吧?侍者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
不过,侍者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很快调整过来,微微一躬身,笑吟吟地对武重山说:“先生,文女士在里面的雅座,她请你过去。”武重山觉得侍者的笑容好假,笑得虽然很好看,但没有一点点笑意。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情太差的原因,他有一种想要冲上去狠狠扁他一顿的冲动。
武重山按住心中的一丝厌恶,低喝一声:“快说,在哪里?”侍者又退了一步,因为他发现武重山的眸子里有一种瘆人的凶光,动作显得很狂暴,声音中也包含了一丝愤怒,也不知是不是针对自己。
良好的素养强令他保持了镇静,他稍微躬了一下身子做出邀请的姿势,依然保持着那特有的笑容:“先生,请跟我来。”
在侍者的指引下,武重山来到一个雅间。看清雅间内情景的武重山差点惊爆了自己的双眼,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对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非常帅气的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身洁白的雅戈尔衬衫,肤色干净略显白皙。方而稍圆的脸盘,刚毅之中显出一丝的柔和。他的眼睛很亮,眉毛不粗也不淡,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浑身透出一丝儒雅。
这是一个家境不错且很有教养的男子,是很容易令女孩子倾倒的那种。他的脸色微红,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武重山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引起他注意的是倒在他怀里的女孩子。
淡绿色的旗袍包裹着一副玲珑有致的身子,肤色很白,眉形很清秀,微眯着的双眼,睫毛很长,在轻轻地颤动着。此刻她仰倒在那男人的怀里,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扬,一头瀑布一般的黑发在灯光下闪着微微的光,一枚淡金黄色的发卡在黑发当中若隐若现。
武重山忽然像一只凶猛的豹子,一步跳到那男子的面前,轻轻摇了摇女孩子的双肩,大声喊道:“碧玉,你怎么啦?你怎么啦,碧玉?”
飘忽的声音响起:“您是武重山先生吧?碧玉她就是喝醉了而已。”
武重山抬头看了看男子,语气中透出一种极不友好的戾气:“你是谁?碧玉怎么会醉到这个程度?她平时可是滴酒不沾的。”
男子轻轻拍了拍武重山扶在文碧玉肩上的手:“请把您的手拿开,这是我的未婚妻!”那男子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语气却很坚定:“您这样是很不礼貌的!”淡淡的声音中透出一份威严,有一点点老头子身上的那种味道,那是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
“未婚妻?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的男人,哪来的未婚夫?”武重山毫不客气地盯着男子,眼里透出一丝凶光。
男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文碧玉,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但男子的嘴上却悠然说道:“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碧玉从小青梅竹马,我很爱她。一个多月前我们订婚了。”
“我们订婚了。”这句话像一声霹雳,顿时劈得武重山陷入呆滞之中,思维一片空白,只是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响着“我们订婚了,我们订婚了……”
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来:“碧玉说,你这人很无赖,说你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纠缠她。”
忽然,男子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含着一丝煞气:“她今天约你来本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希望你以后不要纠缠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男子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敬称“您”变成了“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你配不上她!”
“你配不上她!”“你配不上她!”男子的声音再一次轰然在武重山的脑子里炸响,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一下子变得颓然起来,嘴里喃喃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男子招了招手,两个明显训练有素的彪形大汉从雅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把武重山推到一边。
然后,男子抱着文碧玉扬长而去。不过陷入绝望和巨大痛苦中的武重山自然是没有发现,男子出门的时候微微地摇了一下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鹅黄衫女孩子也紧跟着起身离开了。离开之前,她似乎有意无意地朝武重山看了一眼,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怜悯的神情。
03
“我为什么那么傻呀?我为什么不告诉她?”宿舍里,武重山恨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原本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追寻一份最纯真最美好的爱情,却没有想到这一份原本非常浪漫且富于传奇色彩的恋情还没有真正开始就遭受狂风暴雨的摧残。
武重山毕竟不是凡人,有着很强的自制力。他一点一点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总算是慢慢地可以正常思考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文碧玉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武重山对自己一贯的坚持保密泛起一丝淡淡的悔意,但更多的是不信和不解,他相信文碧玉就像相信他自己。但文碧玉躺在那个很有教养也很帅气的男人的怀里,这是武重山亲眼所见!
忽然,他想起老头子常常说的一句话,眼见未必是真相。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然而,这灵光一闪终究还是让他从极度的悲伤中挣脱了出来,理智一点点重新凝聚,渐渐回归。
一个多月前,时间似乎很吻合。文碧玉就是在最近的一个月忽然对我冷淡起来的。难道,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订婚了?
但是,他的直觉非常固执地告诉他,这不可能!金玉有本质,焉能不坚刚。那如玉一般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般水性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男人的家境条件好就不顾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难道,难道她是被逼的?那种女孩子为家庭或者家族牺牲自己一辈子幸福的故事太多了。难道,难道这,这是真的?
武重山的潜意识始终持着否定的判断,他坚定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在他的意念中,文碧玉一如绝世美玉,娴熟安静,温润有方。他坚定地认为,文碧玉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此中定有蹊跷!
似乎想通了什么的武重山心中却涌起了更多的担忧。
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个男人和文碧玉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文碧玉遭遇了……想到这里的武重山,脑子里闪现出许许多多不好的画面,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疯子一样冲到一楼,钻进车里,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像发疯的醉汉轰隆隆冲出小区的大门。被车子擦身而过的保安,冷汗从后背爬满,心砰砰砰地猛跳着。惊魂未尽的保安跳脚大骂:“赶着去投胎啊!”
车子在文碧玉租住的公寓小区的大门前停下。他上前敲了敲门,一个看门的老头儿伸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胡子拉茬的,张开满嘴的黑牙:“你找谁?”武重山急切地问:“请问老爷爷,有个叫文碧玉的女孩还住在这里吗?”之所以问是不是还住在这里,是因为武重山有很不好的预感,他预估到了可能的最坏的结果。
老头眯着浑浊的眼睛想了想,说:“是有这么个小女孩儿,挺文静的。不过好像一个月前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搬走了。”
又是一个月前!武重山的心瞬间变得更加沉重,心中的担忧如同一座山似的坠在他的心头。“那,您老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这下子,老头不耐烦了,他挥了挥那瘦骨嶙峋的手:“去去去,我又不是警察。鬼知道她搬哪儿去了。”
04
一所豪华的私家别墅。二楼大厅,两个女孩子窝在沙发里。
一位女孩身穿淡绿连衣裙,显得柔弱文静。另一位女孩身着杏黄衫。这分明就是那天在路边小店里的那个女孩儿。
她叫鱼玄机。鱼姓是一个很小的姓。他父亲很崇尚道教,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道意盎然的名字。
淡绿连衣裙女孩就是文碧玉,武重山心心念念的文碧玉。
鱼玄机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嘟哝着问:“玉姐姐,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哦”文碧玉淡淡应了一声,但她没有询问。她知道性格泼辣的鱼玄机肯定还有下文。
“你是不知道,昨天那个武重山那个样子难看极了。我都能看得出来了,他是非常在意你的。”说完,她抬起右手轻轻拍拍胸脯,吐了吐小舌头:“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失魂落魄,走路都走不稳了。”
“可是……”文碧玉想说什么,但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也许是她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她原本白皙的脸刹那间变得雪白。
她怎能不在意武重山呢?那个似乎前世就相识的男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温馨、轻松和亲切,她愿意将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度过啊。可是,天意弄人,自己命不久矣,岂能让他陪我陷入绝望之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这是为你好啊,重山,你原谅我吧!
鱼玄机知道自己闯祸了。她赶紧起身,来到文碧玉的身边,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文碧玉的后背,焦急地说:“玉姐,你没事儿吧?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文碧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鱼丫头,不怪你。”她可是知道鱼玄机就是这种口没遮拦,没心没肺的性子,又怎么会怪她呢?
等文碧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鱼玄机说:“玉姐,你既然这样担心他,又何必……”说到底,鱼玄机一开始就反对文碧玉的计划,认为这对武重山太不公平了。
但文碧玉坚持说,她知道武重山的性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后一定会死盯到底,绝不放过。这对于武重山来说更是一种伤害。从他了解的武重山的性格来看,恐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鱼玄机小鸟依人一般贴着文碧玉:“玉姐,能讲讲你们的故事么?”
文碧玉轻轻地点了点头。
04
候车厅里的人虽然很多,但还算是安静,只有一些小孩在欢蹦乱跳地嬉戏着,不时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位文静的女孩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手机,她 的左右两边都没有人,显得很宁静。女孩身着浅绿色套装,眉目很清秀,皮肤紧致,如牛乳一般又嫩又白。她的头发过肩,很柔顺地披散下来,似乎很有弹性,发出微微的光泽。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女孩的身上洋溢着一种飘逸而宁静的气质,非常吸引人。最主要的是女孩与其他的旅客不一样,坐姿很端正,没有那种斜躺着、背靠着的、歪着身子的、弓着腰或者张开双腿的种种不雅的姿态。这是一个很有气质很有教养的女孩。
忽然,如一阵风吹来,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风风火火奔过来。他把行李包往旁边空着的座位前的空地上重重一放,发出哐的一声响。被打断雅兴的女孩露出不满的眼神,她瞅了男子一眼。本想责备的话语终究没有出口,因为他被男孩吸引住了。
男孩身材不是特别高大,1米8不到。但男孩的面庞特别吸引人,方脸,浓眉,大眼,黄铜肤色,寸发,但不是那种黑社会老大式的板平头,而是是贴着头型的弧线剪成的发型,有一种干净利落的味道。
男孩的衣服也不是特别名贵,但也不便宜,绝对不是地摊货。最主要的是男孩子浑身洋溢着一种刚毅硬朗之气,给人一种信赖和依赖的感觉。女孩感觉自己似乎认识这个男孩子,但细细一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难道是真的见过他,只不过是自己忘记了?
男孩却顾不上女孩的小心思,准确地说,是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些。他急急地朝女孩说:“帮我看下行李!”话还没有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开了,看方向似乎是WC。看来他是想解决内急的问题。早就憋坏了吧,女孩判断着。
不过,她还是有点生气。再急也得讲礼貌啊,真是个野人!刚才的那点点的好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男孩回来了。这时候他的脸上多了一种欢愉的神情,更加显露出那种阳光的气质,如邻家男孩,令人可亲可近。
他在行李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感激地朝女孩说:“谢谢你啦。”
女孩嘴一撅:“不稀罕!”
男孩一愣,没有得罪她呀。他朝女孩仔细看去,眼睛一亮。好有气质的女孩,她怎么生我气了呢?他解释说:“我没得罪你吧?”
女孩回了一句:“野人!”男孩子更迷糊了,我怎么成野人了?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似乎悟出了那女孩生气的原因。
他正想给女孩解释解释。忽然喇叭响起了一种动听的电子合成音:“亲爱的旅客,大家好,开往深圳的……即将到站。请旅客们到3号检票口……准备检票。”
女孩理都不理男孩,气咻咻地拿起行李排队去了。
男孩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去排队。
05
国庆节,天气很好,天高云淡,正是出游的好时机。文碧玉决定去泰山看看泰山日出。
这次出游,她可是准备了很久。
这天早上,五点不到,文碧玉就来到了日观峰。日观峰是泰山观日出的最佳地点。
日观峰位于泰山玉皇顶东南,与玉皇顶相距不远,两者中间为一较低的山梁。宋代著名学者范成大在《日观峰》一诗中有“岱岳东南第一观,青天高耸碧碧巑”的诗句,很形象地赞美了泰山日观峰的高耸挺拔。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是国庆长假,这游客也太多 一点,挨挨挤挤的全是人,在朦胧的夜色里,黑压压一大片。
日观峰地点比较小,晨间雾重,地面很湿,比较滑,人多时还是比较危险的。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几乎跟视线平齐的帷幔似的云彩淡淡地镶上了一道美丽的金边。云海也渐渐地层次分明起来。
天色越来越亮,云海逐渐变得洁白。天边帷幔的金边的颜色也越来越生动,慢慢就变成了金黄色。山岚赌气似的从人们的头顶和脚下四面八方地赶来,似乎想要遮住观日的人的眼睛。
很快地,遮住人们视线的山岚逐渐变淡, 轻烟一样散去。天色慢慢地亮了起来, 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一片亮红色,太阳慢慢地就探出了自己红色的面孔。像一个 红色的柿饼,一点点地往上挪动着。
过了大约两分多钟,一个圆圆的、红彤彤的太阳完全跳了出来。顿时,大地一片红艳。
好美呀!人们一声声的惊叹声响起来。
文碧玉情不自禁地吟道:“平明登日观,举手开云关。精神四飞扬,如出天地间。”这是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诗句,描写日出惟妙惟肖。此情此景,文碧玉很自然地想起来这首诗。
正陶醉之间,旁边有个很好听的男声响起:“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这又是一首唐诗,作者是韩偓,诗的内容与眼前的景象丝丝入扣,贴切无比。
文碧玉被这个显得有些突兀的声音一惊,微微一个趔趄,身子一歪,就向旁边栽倒下去,怎么努力也稳不住身体的平衡。
正在恐慌间,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原来是刚刚惊了她的那位游客救了她。倚在他的怀里,文碧玉感觉到了一种非常温暖非常安全的感觉,竟然痴痴地想不到要离开他的怀抱。
忽然,她大叫一声:“啊!是你!”她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天车站里的野人!
男孩一愣,也很快就认出了这个身着淡绿休闲装的女孩。他苦笑着说:“天地真小呢!”
有缘分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相遇在一起,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未尝没有道理。就这样,武重山和文碧玉算是正式认识了。
06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忽然,武重山大咧咧地惊叫起来:“文竹,你微信名叫文竹。嘿嘿嘿,咱们可真有缘啊,我叫山竹!”接着,武重山又对着手机念念有词:“文竹,山竹,嘿嘿嘿,挺般配的嘛。”
文碧玉有点恼怒。不过她性子静,面对新认识的朋友,她并没有发作起来。
后来他们一起回了深圳。他们忽然发觉,两人居然都在深圳,而且就相隔一个区,公交车程不过个把小时,要是私家车的话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一趟车坐下来,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也不是说两人毫无心机,对人无防备之心,而是人之相交其实还是要讲个眼缘的。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不外如是。这就是缘分和感情的奇妙之所在。人间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流传,绝非全为杜撰。造化之奇,不可测度。
文碧玉老家在南京,武重山老家在武汉。武重山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文碧玉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武重山接下来下一句话让她一下子生气起来:“也喝洗脚水”。她使劲地朝武重山踢了一脚,因为登山穿着的平底旅游鞋踢在武重山身上,他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似的,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嘿傻笑着。很显然,他就是在逗文碧玉。
临分手的时候,武重山说:“怪不得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似的,原来咱们是前世约好了今世再见的呀。”
虽然,文碧玉嫌武重山的话太夸张,但也不得不承认,似乎还真是这样。他脑子中迅速回放起在车站里她对武重山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真是这样?
在车站,那么多的人,武重山偏偏来到了她的身边。在泰山,游客如云,却偏偏又遇到了他。而且,跟武重山在一起,总会产生一种舒适的、亲切的、安宁的感觉来,似乎他就是自己的亲人似的。
文碧玉感觉自己沦陷了。
07
文碧玉很喜欢旅游,武重山就陪着她把附近的景区游了一个遍。
他们一起在欢乐谷的摩天轮上放肆地大笑,让恣意的声音跟头顶的白云进行着猛烈的碰撞;他们一起在小梅沙的海湾里,尽情地享受着海水的温柔和戏水时的狂欢;他们一起来到世界之窗,在科罗拉多峡谷漂流,让开心随着水花飞溅。
在锦绣中华民俗文化村里,他们一起感受肃穆庄严的明十三陵,畅游如诗似画的漓江山水,瞻仰宏伟的布达拉宫,体验险峻挺拔的长江三峡,饱览石窟画廊敦煌莫高窟,沉浸在中华文化恢弘的氛围中,心中滋生出一种淡淡的自豪。
海上田园的原生红树林、人工红树林让两人大开眼界,三基鱼塘的亚热带滨海湿地生态特色让他们大饱眼福,生态文明馆、生态度假村、生态科普雕塑群等等让他们受益匪浅、大长见识。水乡新邨、桃林苑等景点,让他们感受了海上田园的独特魅力。
仙湖植物园里邓小平同志1992年亲手栽植下的榕树下,他们合影留念,留下了自己的踪迹。天上人间的独特景致,仙湖的迷人仙姿,庙区的独特文化氛围让他们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文碧玉有个爱好,不管有事无事,特喜欢逛街。陪她逛街的武重山可就遭罪了。文碧玉买衣服、买日用品、买零食、买玩具、买布偶等等等等,每一次都让武重山抱了满满一怀,忠实地履行着移动购物车的功能。
那家叫做静逸轩的街边小店是他们最喜欢的。那茶色基调的环境,那优雅周到的服务,那厨师很不错的手艺都让他们很满意。他们是那里的常客。
武重山虽然被文碧玉称作野人,但其实他还是很浪漫的。
去年文碧玉生日那天,他们在这里庆祝。吃饭的时候,文碧玉调皮地向武重山要生日礼物,武重山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只金黄色的簪子。玉质的,做工很是精致。
文碧玉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居然还镌刻着一行小诗:“踏浪洛神似,凌波水月娟。”文碧玉有点惊讶:“好美的诗!”武重山咧着大嘴傻笑着,也不知道回应。
文碧玉把玩着,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她问武重山:“你是定制的吧?”武重山得意洋洋:“那当然,我还能买大路货给你呀。”看着他那自得的样子,文碧玉忽然低喝一声:“给我戴上!”
武重山一愣,呆在那里。文碧玉说:“你不该是买来拿给我玩的吧?”武重山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接过簪子,笨手笨脚地把簪子插上文碧玉的头上。文碧玉的头发很厚,很容易戴上。但武重山毕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戴首饰,动作很笨拙。
文碧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让武重山给她戴簪子,其实就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看看武重山的表现。武重山的笨拙的动作说明他很少跟女孩子打交道,几乎没有给女孩子戴首饰的经历。这让文碧玉如何不喜呢?
文碧玉知道自己的心,她爱极了武重山。
08
“玉姐,你这么爱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鱼玄机问文碧玉。
“我不知道武重山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家里的情况。”文碧玉显得很忧伤。
文碧玉也没有告诉武重山自己的家庭情况,因为她的心中有着淡淡的自卑。她害怕武重山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后会离她而去。尽管她知道武重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但她不敢去试探,不敢去赌。所以一直都没有跟武重山说起家庭的秘密。
“现在都这样了,我就更不会告诉他。”文碧玉坚定地说。但鱼玄机却不以为然:“这样对武重山太残忍了,对你自己更残忍!”
稍微停了一下,鱼玄机眸子一亮:“要不,玉姐,我帮你告诉他好不好呢?”文碧玉连忙一声断喝:“不要,不准说!”
鱼玄机嘴巴一撅,说:“哼,不说就不说,你这么凶干什么呀?”文碧玉反应过来了:“鱼妹妹,对不起。”鱼玄机立马接过话头:“好啦,好啦,没什么啦。”
两人默默无语。最终还是鱼玄机忍不住了,她说:“你这样做,武重山不会被击垮吧?”文碧玉说:“根据我的了解,他表面嘻嘻哈哈,是个阳光大男孩。但实际上他非常坚强。这个事情或许会伤害到他,但绝对打不垮他。”停了一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他能很快恢复过来!”
忽然,文碧玉想起一件事情,他对鱼玄机说:“对了,鱼妹妹,替我谢谢你哥哥。”
“你谢他干什么呀?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鱼玄机的哥哥就是鱼沧海,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经济管理学博士,现在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那是一个很帅气也很讨人喜欢的男人,也就是在雅间里抱着文碧玉的那个男子。他是文碧玉请的演员。
09
其实,文碧玉不知道的是,武重山是希望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跟文碧玉交往,他觉得这样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最真挚的。他不想文碧玉和他的交往有着过多的压力。他心疼她,想呵护她。
这么一对明明心中彼此认可的恋人,却因为太过于在意对方的感受而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这只能说造化弄人。
一个多月前,老头子命令武重山把女孩子带给他看看。武重山正愁如何开口告诉文碧玉自己的秘密。谁知道,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就发生了这样的的事情。
尽管老头子说亲眼看到的事情未必是真的。但这事儿毕竟是在武重山心里长了一根刺,令他很不舒服。哪个个男子不在意自己心爱的女子躺在别的男人的怀抱呢?
不过,武重山现在可顾不上这个。他必须知道文碧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隐隐约约猜到了餐厅里发生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戏,他也更加希望那就是一场戏。
搬家了,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该怎么办呢?正在他准备动用老头子的力量查找文碧玉行踪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里面传出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喂,你是武重山吗?想知道文碧玉的事情,请来静逸轩。”女孩说完,不等武重山回应就挂掉了电话。武重山反拨过去,手机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电话?她真的认识文碧玉吗?去静逸轩不约时间的吗?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他甚至想起了恐怖片里面出现的一些不好的画面来。不过,这是唯一的线索,他可不想放弃,就算刀山火海又如何?
当武重山来到静逸轩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上次他坐的那个卡座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黄衫的女孩,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大步跨过去,坐在女孩的对面,盯着她说:“你是谁?你真的知道文碧玉吗?”
女孩大方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鱼玄机,文碧玉的闺蜜。”
武重山眸子亮了一下,他急切的问:“碧玉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场残忍的戏给我看?”
武重山的话让鱼玄机一怔,她没有想到武重山居然猜到了其中的部分真相。本来通过文碧玉的故事就对武重山有着不错印象的鱼玄机,这下就更加欣赏他了:“不错,这都能猜得出来,还算有头脑。”
武重山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低喝一声:“别啰嗦,快说!”鱼玄机又是一愣:“果然是野人! ”武重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就软了下来,说:“你快告诉我,碧玉她怎么啦?”
10
“什么?你说什么?碧玉她得了胰腺癌?这怎么可能?”一直跟着老头子混的他可是很清楚,胰腺癌有癌中之王的称号,发病和死亡的比率接近1∶1。
而且,由于胰腺在人体的位置比较深,所以在胰腺癌的初期常常难以被发现,即使胰腺癌出现了临床症状被诊断,手术的难度也比较大,手术的风险也非常高。
另外,胰腺癌的细胞往往恶性的程度比较高,容易发生扩散和转移的现象,对放疗和化疗敏感性也比较差,预后非常不好。
可是根据自己的观察,文碧玉的气色很好,健康得很呀。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武重山问鱼玄机:“确诊了吗?是在哪里检查出来的?”
鱼玄机说:“在深海人民医院体检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常,然后再进行专项检查,检查结果确诊为胰腺癌。”鱼玄机的语气有点沉重,为闺蜜的命运而惋惜。
“带我去见她!”现在武重山只想早点见到文碧玉。
很快,在鱼玄机的家里,武重山见到了文碧玉。尽管只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但他感觉似乎隔着着千年万载。他眼睛通红的地看着文碧玉:“你还好吧?”这是一句特别没有营养的问候语,但他此时再也想不到别的话语。
文碧玉狠狠地剜了一眼鱼玄机,对鱼玄机把武重山带过来表示强烈的不满。鱼玄机吐了吐小舌头,什么都没有说。有时候朋友之间不说都能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的。
就在他们眼神交流的时候,武重山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文碧玉的手腕,默默凝神感应着什么。文碧玉和鱼玄机虽然奇怪他的动作,但都没有打扰他。
足足过了几分钟,武重山面露疑惑之色:“你的身体很好呀,什么胰腺癌?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吧?”文碧玉和鱼玄机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地问道。
随后,武重山向文碧玉两人介绍了自己的家世。
原来武重山是明代末年神医傅青主的传人后代。到了祖父这一代,他把一身医术献给人民解放事业,成为一名医术高明的军医。父亲武青云继承了祖父的事业,现为总后医院副院长。武重山自己也从小耳濡目染,学得一身好医术。不过他不肯呆在总后医院,要出来自己闯荡天下。
武重山说:“现在,我立即安排,带你到老头子医院进行复检。”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文碧玉反对。
文碧玉知道武重山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所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11
很快,在老头子武青云的安排下,文碧玉很快走完了一切检查的程序。
当武重山看到检查结果时,居然高兴地跳了起来,不顾旁边有人,一把抱起文碧玉转了几个大圈:“哈哈,没事!哈哈,你没病,没病!”
文碧玉也很惊喜:“真的吗,真的吗?重山你别骗我开心吧?”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武重山把检查结果往旁边的医生一塞:“王医生,你给她解释解释。”
王医生耐心地给文碧玉做解释说:“文女士,根据检查的数据显示,你的身体很健康,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你根本就没有病!”
“那太好了!”文碧玉不顾王医生在场,猛地抱住武重山:“重山,我没病,我没病!”说着说着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文碧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打来电话的居然是深海人民医院,她正想找深海人民医院算账呢,看他们怎么说。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轻柔:“你好,请问是文碧玉女士吗?”文碧玉说:“我是。”里面的那个声音说道:“很抱歉,来电是要告诉您,您的胰腺癌的诊断是错误。我们的医务人员在处理检查结果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差错,把您跟另外一个人的弄混了。您的身体很健康!”文碧玉正想发飙,武重山看出了她的心思,缓缓摇了摇头。文碧玉只好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武重山在边上看见这个动作,觉得有点牙酸,因为他想起了那天的电话,挂得也是如此利落。原来文碧玉还有挂电话这一招啊,他有点哭笑不得。
事后,武重山说:“虽然深海医院做得不对,但毕竟人家不是故意的。何况,他们还是我们的大媒人呢。”文碧玉一想,还真是这样,通过这么虚惊一场,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升华。如此来看,这深海医院还真是他们的大媒人。
就在这一天,文碧玉也告诉了武重山自己的家庭状况。
父亲因为保护她和她母亲,在与心怀歹意的恶徒争斗时过失杀人了,现在还在刑期。她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不过因为政府进行新城市建设,他们的老屋正好在规划区内,拆迁补贴不菲,而且有等面积的住房安置,生活过得还可以。所以他让母亲在家,自己出来创业。
当武重山知道了文碧玉的担忧之后,轻轻地紧了紧怀中的文碧玉,很心疼地说:”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12
在武青云的安排下,武重山和文碧玉一起去南京接来了母亲苏倩。两家人在五星级酒店里一起吃饭,算是给武重山和文碧玉订婚。
武重山母亲去世得早,是老头子把他拉扯大的,所以他非常听老头子的话。
老头子很喜欢文碧玉文静气质,苏倩也很喜欢武重山的稳重和大气,所以双方家长都很满意,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因缘二字真是难说得很,两人费尽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天,武重山和文碧玉分别填了一首词送给对方,以示纪念。
武重山送给文碧玉的是一首薛昭蕴体的相见欢:
相见欢·玉山恋
不禁碧玉温凉,意绵长。又梦重山细雨,透纱窗。
凝眸望,张眼望,诉衷肠。赢得美人心系,愿如偿。
文碧玉送给武重山的是一首姚燧体的醉高歌:
醉高歌·好事近
几番春梦难醒,数度林园共咏,东风吹俏浓肥杏。月老红绳绑定。
山盟不负痴情,海誓难分俪影,真心恰比芳草劲。只等郎君迎聘。
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老头子和苏倩相视一笑,他们在为孩子的幸福而高兴。
重山有情,碧玉无恙。愿以偿,好事近。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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