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手心里的淘气包

        1964年农历五月中旬的一天，在豫北获嘉县最西部一个小村庄的农家小院里，一个男孩儿降生了，据说当时的哭声很响，那时院子里的三棵石榴树红艳艳的花开得正盛。妈妈给男孩取了个很好听的乳名，意思是像“宝贝儿”像“星星”一样。

        我是这个家庭的第二个男孩儿，我和哥哥间隔八岁，后来听母亲说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生的白胖，可惜没养成，夭折了，我自然便成了父母的宠儿，尤其是妈妈，从我记事起，不管我怎么淘气，她却从来没舍得打我一巴掌。

        我四、五岁时，那时也没有营养食品什么的，有时候半晌饿得直哭，妈妈便背着我在我家南边池塘边的草丛里给我逮蚂蚱，我依稀记得妈妈把逮住的叫做”大扁担“的绿蚂蚱用草茎穿成一串，还哄着我说：”宝宝乖，不哭，妈妈给你逮蚂蚱烧熟给你吃，可香了。“妈妈把蚂蚱放到煤火口上烤得黄焦，然后把蚂蚱的脑袋拽下来连同内脏一块扔了，只剩下那下半截身子，让我吃，我很害怕不敢吃，妈妈便把一个放在嘴里嚼了嚼说：”可好吃，你尝尝。“我抵挡不住诱惑，放到嘴里一个，果然很好吃。此后，我便经常哭闹让妈妈给我逮蚂蚱，妈妈给我一个火柴盒，我就把那些很小的蚂蚱装到盒子里。有时候妈妈忙着做饭洗衣服，我也不管这些硬拉着妈妈去给我逮蚂蚱，妈妈气急了便会说：“太会磨人了，早知道就不叫你吃蚂蚱！”

        吃糖果也是我小时候的最爱，还留下不少笑柄。六、七岁时，一次妈妈带我去村里的代销店（那时县供销社在每个村设立的小卖部，经营各种生活用品）打酱油，用找零的五分钱给我买了几个水果糖，花花绿绿的水果糖有长的有圆的，我不知怎么却偏偏喜欢那圆形的糖果，觉得那圆的比长的甜。一次，妈妈买东西给我捎了十几个糖果，其中有几个是长的，我便哭叫着让妈妈去给我换成圆糖，妈妈气的扬起了巴掌，却没有落下，到底还是拉着我到代销店换，代销店的售货员沈伯伯听了妈妈的解释，二话没说，笑哈哈的给我换成了圆糖，还对我说：“往后想吃大圆糖，就来找伯伯好了。”后来，妈妈每当去买东西，沈伯伯还经常问起那个吃大圆糖的孩子上了几年级，我上高中那一年，去代销店买东西，那位沈伯伯一眼还能认出我，笑着说：“哟，那个吃大圆糖的小孩长这么高了哦！”说得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一件事就是小时候常偷偷的拿家里的鸡蛋换东西吃。记得那时候有一个邻村陈庄的走乡货郎，姓朱，高高的，胖胖的，黑红脸膛，头戴一顶黑毡帽。他常推着一辆独轮车，里面有各种小杂货，针头线脑什么的，还有“姜米蛋”“老冰棍”，他手里晃动着一个拨浪鼓，每走到村口便放下车子，摇着拨浪鼓嘴里吆喝着：“大爷大娘，换针换线的来了，有别针，有好看的红头绳，快来看快来买哦！”他一见到小孩子们围上来，就喊：“鸡蛋换冰糕、换姜米蛋儿来哟~~~”，因为他知道那时的孩子是没有零花钱的，吃嘴的小孩只有拿家里的鸡蛋和酒瓶才能换东西吃。我是那个货郎的常客，家里的两只老母鸡下的蛋妈妈总是攒不住，因为我常常待在鸡窝边盯着那鸡，听到那老母鸡“个大，个大”一叫，便飞快地从鸡窝里抓起那还发烫的鸡蛋就往外跑，一个鸡蛋当时能换一个冰糕，或者换五个姜米蛋。有段时间父亲身体不好，家里也没有钱买鸡蛋，妈妈就专门像防贼一样看着我，那一段时间，我没有一次“偷蛋”成功，于是就悄悄拿家里的酒瓶子换东西。

        剥馒头皮儿吃也是我那时的发明。记得六岁以前，那时家里成年也没有吃过几次白膜，用高粱面蒸的窝窝头趁热吃还咬得动，放凉了吃咬一口一个白印儿，掉到地上“砰”的一声像个铁蛋，我想：要是今天拍抗日神剧，一个窝窝头砸到鬼子头上肯定会脑袋开花。后来的玉米窝窝和这差不多，尝尝鲜还可以，天天吃就味同嚼蜡了。八岁以后，生活有了改善，终于能吃上“花里卷”了，也就是用一层白面和着一层玉米面蒸的馒头，吃着吃着，我便发现还是那层白面好吃，于是我常趁父母不在家，偷偷把馒头的白面那层剥下来吃，等到大人们从地里回家吃饭时，“花里卷”倒真的开了花。妈妈见了也哭笑不得。

      有次村里来了个盲人算命先生，妈妈让人家给我算卦，报上生辰八字，那先生掐指一算，说：”这个小孩吃嘴透透儿的，做活肉肉儿的，听说吃啥跑折腿儿，听说干活扭扭嘴儿“。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好吃懒做，还说我命硬，什么”上有哥哥用头顶，下有弟弟用脚蹬“，妈妈半信不信，后来真的给我认了个干娘（以后我对我的干娘有专篇回忆，在此不详述)。至于好吃，和今天的孩子们比也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以至于落下个吃嘴透做活肉的名声，却也光吃不长个儿，到初中快毕业时，班里站队我总是排头兵，邻居家二伯伯见我总叫我”饭饱墩儿'，意思是光吃不长个儿，没有力气不会干活儿，我那时总爱回敬一句：“你才饭饱墩儿呢！”二伯伯干吧咂嘴儿没话可说。至于说懒做，后来的事实证明，在一个勤劳的贫困家庭里长大，你是懒不得的，什么苦都能吃。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所具有的一些品质都是从父母身上耳濡目染学来的，当然，在那个困难时期，不管家里多么难，我多么淘气，我一直是妈妈手心里的宝。

        感谢妈妈，让我拥有一个值得回忆的童年·······

[后记]清明节快到了，谨以此文怀念去世十四年的母亲。母亲啊！您的深恩儿子从未忘记，今生今世！

                写于2018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