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拉远眺天高高水蓝蓝的湖面,大口地吸着手中的卷烟,一支连一支……他涂了油彩的脸再找不到滑稽的表情。他跟我一样,陷入一份无法形容的情绪之中,无法开口,无法直面,无法回避,无法正常的呼吸。
杜宇扬却一脸轻松,向我跟卢拉说了声谢谢,要过我们的手机号,轻松地挥手,与我们道别。走出几步开外,却又转身跑回来,用力地抱了抱卢拉,又抱抱我,退后两步,向着我们深深地弯下了腰,然后撒开腿昂着他稚嫩的脸,消失在两排杉树夹成绿道的拐弯处,留下一句 : 卢叔!米叔!死都不怕,我会好好活着……
这世间所有的难,都会因为坚韧而淡为平常,好像一切就该如此。预设好的劫,一定是你必经之路。
一座城的崛起与繁荣,掩盖了多少沦丧与颓败,就会塑造几多从容与感动。
我和卢拉坐在湖边聊了好久。那只白鸟,我以为就是一早伴我一路的那只白鸟,一直在我周遭飞翔,忽高忽低,时远时近……
"人显现其动物性时,禽兽不如。鸟展示其灵性间,众生膜拜。”卢拉以观鸟的视角看世界,又给我揭开一个斑斓璀璨且神奇灵幻的空间。
卢拉说他喜欢观鸟,始于几年前听说的一个故事一一
那年。
相处四年的女朋友嫁了别人,卢拉在那个冬天,那个下了他人生记忆里最大一场雪的冬天,在东湖里那处叫落雁岛的小岛上,任凭一夜的雪花掩盖了自己。他听见有人踩着积雪发出碎碎的声音由远及近,想张口喊却喊不出声,他使尽力量想站起来,站到一半就又倒了下去……
一一岛上护林的老叔救了他。
"傻孩子!这大的雪,你怎么呆在岛上过夜?……”
老叔赶紧把他背进小屋,烧柴给他烤火。
算是救了他一命!
老叔见他缓过来却不说话,就给他讲这岛上的故事一一
七十年代前后,这东湖周边还是一片蛮荒野地,少人居住。这个小岛更是稀有人迹。老叔以渔为生,自己在这小岛搭了处窝棚。也是一场大雪过后,岛上来了几个手持猎枪的人,他们是趁大雪来猎雁的。远远就听见"鸥!鸥!!”几声短促的雁鸣,老叔听到头雁在向雁群发出报警,雁群哗哗地飞向半空。
呯…呯呯……
几声猎枪响过之后,狩猎者拎着一只灰雁离开,一切恢复了宁静。
可从此夜间就听见一只雁"啾!啾!"的鸣叫,寒夜里很是凄惨。一一老叔说灰雁是终生配对的,一只灰雁一生只有一个配偶,如果其中一只去世了,另一只会孤独终老。他想那叫声肯定是刚丧失了配偶的雁,不知道伴侣去了哪,在那深情的呼唤,夜夜叫唤!
后来,季节轮换。气温一天比一天回暖。雁群的数量一天比一天少,它们都得迁往北方。可是有一群雁却迟迟不肯离去,每夜里,那只雁"啾!啾!"的鸣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临近春暖花开的时节,那群雁才迁飞往北。
一天夜晚,月朗星稀。老叔起床小解,意外又听见那"啾!啾!”的叫鸣。他拿了手电,在已经返绿的水草间看见了那只瘦瘦的雁,它竟不惧人,一声声在那啾鸣一一那只孤雁竟然脱离北迁的雁群又折返了回来!
老叔特意放了些小鱼在它活动的湖岸边,却不见它觅食。数日过后那鸣叫声渐渐衰弱,再往后一夜鸣一次,几夜鸣一次,终于好久听不到它的鸣叫一一一天捕鱼归来,老叔在水草间发现了那只死去的孤雁,瘦骨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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