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摊上这样的妈,陈全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按理说,陈全是高材生,在大学任教,性格温和,相貌英俊,是丈母娘心目中的女婿不二人选。
可他年过三十,还是讨不到媳妇,甚至连个愿意牵线搭桥的媒人都没有。
谁让他摊上个糟心的妈呢!
他妈是十里八村著名的泼妇,心比石头还硬,嘴比砒霜还毒。
本来村口的刘晓娟中意他,刘晓娟是家里独女,她爸开了个小物流公司,赶上互联网发展的大潮,赚得盆满钵满。
刘晓娟自身条件也不差,喜气洋洋的小圆脸,浓眉大眼,嘴比蜜甜。
媒人拿稳了俩人是一对,美滋滋地上门说和,谁知陈全他妈听见“刘晓娟”三个字,脸色一凛,直接拿大笤帚把媒人赶出去了!
“刘晓娟那个小骚货,奶子比猪都大,也想攀我儿子的高枝!她是不是想尝汉子的滋味了,这么上赶着,也不嫌害臊!”
这话流到刘家人耳朵里,刘父面色铁青,刘晓娟哭天嚎地,刘母羞愧得没法出门见人。
没过几个月,全家都搬进城里,这事才告一段落。
连刘家都看不上,打那次起,再没人敢给陈全说媒了。
陈全倒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有个意中人,叫赵欣,乖巧温顺的城市女,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
他俩是大学同学,处了八年的对象,情比金坚。
赵欣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容貌清丽,喜欢文学,人也不娇气,平日里经常下个小厨,做一大桌的美味佳肴,犒劳陈全。
陈全把女友当成宝,捧在手心,他琢磨着自己年龄大了,该结婚了,这才牵着赵欣的小手,回家见父母。
他事先和母亲打过照面,此生非赵欣不娶,如果她敢撂脸子给赵欣看,他就剃头,到山上的破庙当和尚敲钟!
那晚的饭桌上,果然无比融洽,赵欣喝了点小酒,面色酡红,更添美艳。
他妈脸上堆笑,一个劲给赵欣夹菜,没出半点纰漏。
陈全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吃到半道,酒没了,他妈让陈全去对门的小卖部拿两瓶青岛。
陈全顶多耽搁了五分钟,等他提着两个酒瓶子回来的时候,赵欣哭得嗓子都哑了,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还没等陈全弄明白怎么回事,赵欣已经拉着行李箱出门了,她眼神凌厉,犹如刀子般锋利,丢下一句话。
“陈全你记着,你妈在一天,你就娶不到老婆。咱俩有缘无份,别再来烦我了!”
陈全急得红眼,气得掀翻了桌子,碗碟杯盏碎了一地。
他妈一声不吭,从地上捡了块碎瓷片,往脖颈子上一放。
“陈全,你今儿个要是敢追那小妖精,老娘就死在你眼前,不孝顺的玩意儿!讨了媳妇忘了娘,还跟我耍起横来了!”
说着瓷片一歪,顺着脖子划了一道,血立刻淌下来了。
陈全只好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额头和地面撞击的一下下,他绝望地想,可能自己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二.
眼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过了三十,还是光杆司令,他妈也急了。
动不动就打电话,拉着陈全去相亲,可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找个泼妇当婆婆!
他妈挑来拣去,相中了一个女人,说她温柔传统,还特别孝顺,愿意婆媳同住。
陈全有点感兴趣了,继续往下问,却气得直翻白眼。
原来这女人两次离异,带了三个娃娃,怪不得不嫌弃陈全家里!
陈全有气无力地说,“妈,我一个人过也挺好,行,不说了,我要上课去了!”
怀着心事,陈全上课也是魂不守舍,照着教案都读错了。
他正写着板书,忽然发现写窜行了,赶紧伸手去拿板擦,却拿了个空。
“你们谁拿我板擦了吗,刚刚还放在这里的。”陈全搔了搔后脑勺。
阶梯教室乌泱泱的学生中间,忽然举起了一只手,“老师,你把拿我的东西还我,我就把板擦还你!”
“我拿你什么了?”
“你拿了我的心啊!”
对方声音脆亮,中气十足,底下的学生们愣了一秒,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笑声,有起哄的,有吹口哨的。
陈全脸红到了脖子根,盯着眼前的女学生,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这个女生他倒是头次见,个子矮,皮肤黑,五官马马虎虎,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她叫戈梅,不是本校学生,只是因为热爱中国古典文学,所以特意跑过来旁听。
课没听出来个所以然,人倒是相中了一个陈全。
戈梅放话说,她看中了陈全,此生非他不嫁,陈全跑到天涯海角,她就追到海角天涯!
因为不是本校学生,两人没有利益纠缠,校领导也就没当回事,同事们都拿这事打趣。
陈全哭笑不得,现在的小丫头片子,不是瞎胡闹嘛!
可这话刚说出口就打脸了,没过几天,就有同学看见戈梅挽着陈全的胳膊,浪漫地压马路。
据知情者提供线索,陈全一脸宠溺,还格外贴心地帮戈梅拿包呢!
陈全也说不上来他看中戈梅哪点,戈梅貌不惊人,可就像有魔力似的,让他越陷越深。
俩人谈了个把月,戈梅忽然提出,“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老大不小了,怎么不着急结婚呢,该不会有隐疾吧?”
陈全耷拉着脑袋,“我妈性格比较泼辣……”
戈梅笑了,“你妈是泼妇,我还是悍匪呢!谁怕谁!快,带我回家!”
就这样,陈全带着戈梅回家了。
陈母果然不满意,瘪着嘴,斜瞅着戈梅。
头次见家长,饭桌上却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馒头,一碟咸菜。
戈梅倒不介意,抓着馒头咬了一口,“阿姨,陈全要是和我结婚,我出一千万的嫁妆。”
一千万?
陈母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跟谁过不去,能跟钱过不去啊!
更何况,陈全现在三十好几了,连个愿意相亲的姑娘都没有,戈梅再差劲,也总比离异带娃的女人强吧!
果不其然,陈母同意了,她甚至连嫁妆的附属条件,“婚后不与婆婆同住”这条都同意了。
陈全和戈梅顺利地结了婚。
可两人刚搬进新房子里,陈母就反悔了。
她嚷嚷着要过来住,自己操劳了一辈子,也该媳妇伺候她了。
陈全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妈,我跟戈梅过得挺好,你就别捣乱了成不成!”
陈母不听,隔天就背着一大编织袋的行李,赖在陈全家门口不走了!
戈梅只能开了门,谁知陈母进了门,就像鬼子进村扫荡似的,把戈梅的真丝睡衣、性感内裤、红酒砸了个稀巴烂。
她就是要给新媳妇下马威,让她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陈全吓得不轻,怕脾气火爆的戈梅跟他妈干架,谁知戈梅微微一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卧室,把房门紧紧关上。
陈母肆意地笑了,小丫头,还想跟我斗!
隔日,陈母高高兴兴地买了菜,回家却傻眼了!
婚房被搬了个空,连厨房的垃圾桶都被带走了,除了陈母从老家带来的行李,什么也不剩。
陈母还在愣神,房屋中介忽然来了个人,催陈母缴纳房租。
陈母急了,“这是我儿媳妇的房子,交什么房租!”
中介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房子明明是租来的呀,来租房的是个女人,短头发,长得挺黑的,叫戈梅。”
原来这压根就不是婚房,是戈梅移花接木,故意拿出来当诱饵,钓陈母上钩。
陈母吃了个瘪,当天下午就气鼓鼓地搬着沉重的行李,打道回府了。
陈全知道了,笑得直不起来腰,“戈梅,真有你的!”
在真正的婚房里,戈梅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吐了吐舌头,“你这个大学讲师没读过三十六计吗?兵者,诡道也,这招叫移花接木,学着点。”
小夫妻还没乐呵够,陈母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那天陈全睡得迷迷瞪瞪,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他舅舅的声音。
“全啊,快回家看看吧,你妈喝农药了!”
陈全一骨碌爬起来,连夜驱车回家,吓得嘴唇青紫。
可等他扑进房门的时候,却见陈母面色红润,身轻体健,坐在床边磕着瓜子。
“妈!你!”
“哼,臭小子,老娘我要是不装病,你还被那个妖精缠在盘丝洞呢!”
“妈,上次是我错了,我这就把你接到城里去。”戈梅一反常态,笑呵呵地服软。
原来戈梅早就预料到陈母不会善罢甘休,她折腾不要紧,苦的是陈全。
她看出来了,陈全是个大孝子,要想跟陈全一心一意过日子,少不得应付陈母。
所以她早早预备下了一套小户型,在老年大学边上,距离小两口的婚房一个小时的车程。
陈母听说能进城,笑得合不拢嘴,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居然离自己的儿子那么远。
当场就不乐意了,哭天抢地,拿头撞墙,嚷嚷着叫陈全离婚!
“你要是不离开这个臭婆娘,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柄水果刀,就朝自己脖子上抹。
戈梅毫无惧色,“离就离,不仅离,我还要把你儿子的丑事抖搂出去!让他被学校开除,成为污点教师,这辈子都休想找到工作!”
这下子连陈全都傻眼了,丑事?什么丑事?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戈梅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朝地上一砸,里头张张堪比春宫,陈全与各个艳女搂抱痴缠,不堪入目。
“怎么着,这种照片让学校领导见了,你儿子以后还能为人师表吗?”戈梅翘起了二郎腿。
陈母看傻了,气得捂住胸口,“全啊,你你……你糊涂啊!”
儿子被媳妇抓到小辫子了,陈母不得不收敛,生怕俩人离婚,对戈梅也客气起来。
陈全生气戈梅P他的丑照,戈梅笑笑,“这叫三十六计之无中生有!”
戈梅也琢磨着,陈母之所以作天作地,主要是工作不饱和,闲得没事干。
她给陈母报了个二胡班,陈母推三阻四不肯去,戈梅说了,反正花的是陈全赚的辛苦钱,你要是不心疼,可以不去!
陈母果然心疼钱,心想我就当上花楼听小曲儿了!
可没想到,这下子还歪打正着了!
二胡班里有个史密斯胡,老人家七十多岁了,还穿西装三件套,戴金丝框眼镜,他丧偶多年,这次回国休养,一眼就相中了陈母。
这也难怪,陈母除了脾气臭点,模样还真不赖,这都六十岁的人了,还皮肤白皙,腰杆挺拔,在同龄人之中也算一朵花。
史密斯胡对陈母展开了热烈的攻势,陈母招架不住,从了!
这对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情侣,比小年轻都粘腻,陈母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更没空管戈梅。
戈梅从从容容过小日子,别提多开心。
更妙的是,史密斯胡有个宝贝女儿,性格泼辣,和陈母有得一拼。
既然儿媳妇招惹不起,陈母就把无限的斗争精神,发泄到这个准继女身上。
两个泼辣货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戈梅隔岸观虎斗,悠哉游哉。
陈全问她,“三十六计,这次演的哪一出?”
戈梅嬉皮笑脸,“这招叫隔岸观火,李代桃僵。”
陈全给妻子竖起了大拇指。
旁人都说戈梅是仗着家里有钱,才在婆家呼风唤雨,论长相、学历、性格、谈吐,戈梅都差了陈全一大截。
但陈全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勇敢、机警、聪慧,为人爽快,心胸坦荡,是个难得一遇的奇女子。
他心目中,是自己的高攀了戈梅,能娶了这样一位妻子,是他的福气。
其实戈梅也清楚外界的说法,不过没关系,丈夫敬她爱她,婆婆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