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珠

琬珠是我们午托班的一个孩子，上小学一年级。

第一次见到琬珠，她穿一件火红的吊带大摆连衣裙，戴一顶紫色大波浪延边公主帽，瘦得像卡通画册上的公主，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占满整张脸，雪白的肌肤，2颗大门牙可怜巴巴地镶在红红的嘴唇里。因为所有的孩子都穿校服，而她不是，我便一眼就看见她。

“琬珠，琬珠”她笑吟吟跑过来，取下身上的水壶。

“老师，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真的吗？”

牵着她瘦得叫人担心的手腕，我内心无限疼爱。

琬珠最擅长的是跳舞，因为她的四肢格外长，奶奶便送她去少儿舞蹈班。 正因为此，琬珠吃完饭总要为小朋友们表演一番。有时候她趴在小床上，将双脚并拢往上翘，小脑袋往后仰，直到双脚夹住自己的脑袋，小伙伴们便赖不住寂寞，纷纷展现自己的绝活，大家笑成一团，直到我午休的哨声响起，他们才极不情愿地爬到自己的小床上。

琬珠除了会跳舞，还会编歌曲。如果有小朋友不听话，琬珠便右手竖起她的兰花指，左手叉腰，走到那位小朋友面前唱到：“哎呀呀，哎呀呀，我说郎君啊，你这样，可不啊，可不啊，行啊啊啊，我们呀，小朋友啊，一定啊，要，要，要乖巧啊，若不然啊，爸爸啊，妈妈啊，就啊，就啊，就不爱我们啊啊啊啊啊啊……”每每这个时候，被他数落的小朋友就尖叫着：“琬珠疯了，琬珠疯了，疯的和电视里的疯女人一样了。”其他的小朋友就一哄而散，留下琬珠孤零零咬着自己的兰花指。

一次，琬珠的奶奶因为参加老年集体舞蹈大赛，委托我晚上照顾她。

怕她吵着找奶奶，我把白雪公主的故事编的很长很长，一边讲故事，一边给她洗头发。琬珠似乎很开心，不停地问故事情节的发展，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又编了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趁她听得正入迷，我用温水轻轻帮她擦洗身体，看着她瘦得皮包骨头的后背，我停下来，讲不出下面的故事情节。

“老师，老师”琬珠转过脸，“老师，你帮我洗澡好舒服呀，水一点也不凉，一点也不烫，还有这么高级的滑滑的东西给我洗澡，好舒服呀！还这么香！”

“你愿意老师天天给你洗澡吗？”

“愿意呀，还有啊，老师，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啊？我好喜欢你的床，还有你的蚊帐。”

我张开双臂，琬珠欢快地爬上我的肩膀，在靠近床边时，琬珠光着小屁股，欢快地跳进蚊帐。

“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

“为什么我一次也看不见我妈妈？”

“那一定是妈妈工作忙。”

“为什么我不知道妈妈长的是什么样子？连一张相片也没看见？”

“因为妈妈，因为妈妈工作忙，没有时间照相。”

“为什么9月1号总是不来？”

“小傻瓜，9月1号早就过了。”

“没有，老师你骗我，爸爸说好9月1号一定来看我的，可是9月1号总是不来，所以爸爸总是没来。”

“老师，老师，我妈妈是不是长得像你这样？”

“像我这样？”

“对呀，像你这样，像你这样漂亮，像你这样，每天送我上学，每天接我放学，每天做饭我吃，每天陪我写作业，每天给我洗澡，每天给我讲故事……”

我再一次静静搂住她，陷入沉甸甸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