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谁说的来着，世界上有种没有脚的鸟，这种鸟注定只能在天上飞，无法停歇。
我倒不是没有脚，我只是长了双无形的翅膀。这翅膀每隔段时间就扑腾几下，所以我到如今30多岁了也没有结婚。一是心思不在上面，也没有遇到特别心动的人，二也是得益于父母的开明，并没有逼得太紧。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我总是要到处去走走看看，走的越多，越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和自我的渺小。
小满是我上次爬山时遇到的朋友，两人聊得比较投机，又说起都想去沙漠看看，所以这次我和他搭伙一起。两人有话可说，旅途也不至于太寂寞，另外出门在外，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料。
火车像一条在地上低飞的长龙，祖国西北那片广袤神圣的土地也离我们越来越近。住的地方是小满找的，他一位新疆同学向他推荐了一位老乡，是当地有名的向导。
下了火车，我和小满坐上事先约好的越野车，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人烟越来越少，放眼望去，广袤的土地尽头，夕阳好似就挂在路的尽头一般。这种身临其境所带来的视觉上的冲击和震撼，是纪录片远远给不了的。隔着镜头，隔了万水千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天空中没有孤烟，倒是我和小满兴奋的喊叫声冲上云霄，惹得旁边的司机频频从后视镜里偷看，从他的表情中我可以看出他的疑惑：这俩怕不是傻子吧？
02
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正擦黑，远远地，看到这家主人正站在一棵苍老的树下远远眺望，那棵树有些年岁了，经历了风沙，粗悍的枝干扭曲的有些狰狞。
"没想到主人还挺热情的，还出来迎接我们。"
车停好后小满兴奋的跳下车，开始搬行李。我看到司机撇了撇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保持了他一路的沉默。
我们的向导叫乌古尔，我记不住，就叫他小乌，和他的肤色正搭。这是个腼腆的小伙子，面部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体蛮健壮的，和母亲一起住。他的母亲年岁大了，脸上布满了皱纹，深的如田间犁过的沟壑一般，为人很热情，刚才在树下迎接我们的就是她。
第二天晚上，我们躺在辽阔的沙地上仰望着天上的繁星，倾听着周围的寂寞，忽然就有一种此生足矣的念头冲上来。这种伟大和渺小之间的对视，就像中间存在某种媒介一般，令我可以无拘无束地与大自然进行交流。
我在欣赏美景后的满足感中睡去，半夜却听到一些异响，我警觉地睁开眼，发现小乌正在打量我的相机，我明明记得放进包里了，显然是他不问自取拿了出来。我心里竟有些慌张，怎么他看上我的相机了，要谋财害命不成？
但我不敢吭声，毕竟他是我们的向导，还有他那一身腱子肉，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我都不能得罪他，他如果想要，相机我送他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小乌突然说话了，他的语气中还透露着紧张："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便赶紧将相机塞进我的包里，显然他发觉我已经醒了。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坐起来，友好地冲他笑笑："没关系，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没有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在夜色下我才发现他的眼睛还挺明亮的。只见他犹豫着问道："这东西真能把人画出来吗？"
我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他只是对相机比较好奇，"是的，明早我给你拍一张，你就知道了，等我回去了给你洗出来，寄回来。"
"嗯"，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不，不用给我拍。"
"能不能为我母亲拍一张？"
"当然可以了，还可以跟你们俩拍一张合照呢。"我有些高兴，毕竟明确了自己此时并没有身处险境，我着实松了一口气，而我旁边的小满，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打的山响，简直是对这宁静沙漠的亵渎。
03
从那之后小乌似乎总有意无意靠近我，似乎有话要说，终于在一天晚上入睡之前，我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带些回去讲给我的朋友们听，也算我没白来一趟。"
他抬头看着我们，先又跟我为相机的事情道了歉，然后他略生疏的普通话伴随着低沉的嗓音响起，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动人的深刻故事。
"我的母亲每天都在等我父亲回家。"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低下头去，用手拨弄地上的沙子。
"我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参军，走的时候说三年就回来的。我记得早上走的时候还摸过我的脑袋，让我乖乖听妈妈的话。"
"那时候母亲还怀着妹妹"，他有些哽咽，过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等了三年又三年，父亲一直没有回来。"
"母亲很爱父亲，父亲也很爱母亲，起初母亲还总是去县城打探消息，后来就不去了，只是每天傍晚在家门口的树底下等。"
"我不知道，我希望父亲还活着。"小乌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远方。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家人还有这样悲伤的经历。
"能不能请你，为我母亲拍张照片，带出去，带出沙漠，跟她说你可以帮她找我父亲，毕竟有照片刊登在报纸上，我父亲能看见的几率大些。"小乌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我们都知道，如今他母亲早已变了模样，即便有合照，那时小乌也才三岁，如今也早不是原来的样子，照片的意义并不大。更何况，他父亲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可以，旁边的小满接过话头，不仅要拍照，还要录制视频，借助网络的力量往外散播，你父亲一定可以看到的。"小满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乌虽然不知道我们所说的网络是什么，但他看向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04
回去的路上，我和小满有些心事重重。
我去过很多地方，总是被大自然的神奇力量感动，拍摄的也大多是风景照。而这次，我将小满和他母亲以及那棵大树的合影洗了出来，贴在画册里。
每当翻看影集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总会有所触动。
我走了那么多的路，努力追寻着、打破着生活的平凡。却发现到最后最能打动人的还是平凡的、真挚的感情。无论是小乌母亲对父亲的深深爱意，还是小乌对母亲的孝心，亦或者对妹妹的愧疚。
我的力量有限，只愿微风尽早给小乌一家带去小乌父亲的消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