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d angel

作者: 林安的风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10:52 被阅读112次
    Sad angel

    她站在台上,空旷的巨大圆台,从上方打下一束柱形圆光。她一个人站着,四周是乌泱泱漆黑的人影。贪婪、冷漠、嗜血的蠢蠢欲动化作点点光亮在仰着头的人们眼睛里迸发出来。

      她紧抿着嘴,垂着头,神色痛苦又凄然。“逃离”,她的脑海里叫嚣着字眼。她向后退去,脚步踉跄,灯光又紧跟移向后;她向前奔逃,又被沉重的锁链拽倒在地。“哈,哈哈”一个尖利的嗓音突然笑起来,犹如蓄谋等待了好久,撕心裂肺。接着笑声此起彼伏,震着她脆弱的耳膜,她的心跳很快,一阵晕眩恶心。她趴在地上,恍恍惚惚看到惨白聚光灯下被绊起的细小尘埃胡乱飞扬。“到底为什么又入了这个局?”她质问自己,比起底下无时不刻等看她笑话的观众,她更憎恨自己。

      她不想再站起来了,她浑浑噩噩看着不太真实的一切。黑色粘稠的情绪混在昏沉的光线中流传在整个场地。日复一日的炼狱。她很想大哭一场浇灭这场黑色的噩梦。她将头伏在胳膊上。在昏沉的颜色里想念外面的世界。想念蓝色玻璃窗外青翠的雨滴,想念在天桥咖啡馆里喝过的黑咖啡,想念风吹过夕阳下的白桦林,想念天空中游过她身边的云。最主要的是,她想念光明,想念实实在在的在阳光下生长又随风传递出的爱。

      曾经她背上有一对洁白宽大的翅膀。向上展开的时候,倏得一下,偶尔落下一两根细小的绒羽。扇动空气飞升,她在自己的世界里酣畅淋漓地翱翔。有时候风给她捎去几瓣下落的桃花,有时候给她披洒一层斜斜的雨丝。暗香伏在她的身上。她的世界不大,却皆是心爱之物。

      可是有一天,地狱使者在她体内灵魂注入一个魔鬼。从此,荆棘荒草在她的世界疯长,新鲜的绿、温暖的黄、艳丽的红成片成片地褪色,一切连同过去变成胶片一样的暗灰。她眼睁睁地看着,魔鬼做的这一切。一面在凝滞的时光里悲痛呼嚎,一面却控制不住地毁灭这一切。她们在惨淡的月光下飞着,在自己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打转。她痛恨体内的魔鬼,连同憎恨自己。那个魔鬼有着和她一样的面容。说到底竟是她这幅躯干亲自毁了所有。她根本无法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她要解脱。

      她拼了命飞上很高很冷的地方。俯视着沉黑的夜色,义无反顾在高空剪去一只翅膀。巨大的疼痛使她晕眩,以是庄周梦蝶。当她剪去一只的时候,平衡已经保持不住。开始坠落。接着她惨白着脸飞快剪去另一只翅膀。终于,她的身子直挺挺栽了下去。背上的血汩汩地冒着,在夜空中滑出两条红色丝带一样的东西。她感受到体内的魔鬼疯狂喊叫企图夺回身体控制权。在她下落的时候,她瞥到近在咫尺的莹莹月光。她安心阖上双眸,耳边风声哗哗作响,她的发丝轻柔缠绕在脸上,可能是最后一次感受高空的风声了吧。她轻轻地笑了,像沉入一个安详的梦。

      她坠落着,却也堕落着。她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曾经的欢乐,抛弃了五光十色的世界,抛弃了她自己。她逃走了,又被吸落在一个黑洞里面。

      醒来时背上伤口已经结痂,她移动身体,却发现手脚环绕上沉重的实心铁链。她被锁在黑暗中。当几天后那个光束“哐”的一声打下来的时候,台下人头攒动。她才打量出这是什么地方。她由天使变成了小丑。

      当她摔倒在地的时候,她以为早已习惯了无数遮掩不住的恶意,以为习惯了毫不留情的嘲笑,习惯了一个人孤独无依,习惯了人生这一场从头到尾荒诞的闹剧。当全世界都要她死的时候,她无处遁藏,忍不住的想哭却又忍住不哭。她已经不想接受这一切,不想再站起来继续做人们的笑料。

      她静静地趴着,台下的人也屏气静待着、紧盯着。准备一有风吹草动立马站出来狠狠地开怀一场。这些,她都知道。她索性闭了眼睛。几分钟过去,已经有人耐不住,挑衅 似的嬉笑辱骂,撩动着躁动的人群。台上,瘦小的女孩还是未有所动。她安然地枕着胳膊,一头柔软金黄的头发垂落在肩头。突然很想笑,笑这台下人的世界。倒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他们和她一样的悲哀。那些观众与看客浑浑噩噩的,满心痛苦与无聊。挤挤挨挨地站在模糊的光影与尘埃里面。他们易怒,他们迷茫,他们心无所依,以嘲笑他人的伤痛为乐。小时候,妈妈告诉我“神不会救任何人”她语重心长,我没心没肺。

      当陷落泥沼,也曾双手合十,虔诚跪拜我的神。当天色一寸又一寸暗下来,以为一切不能再糟却还是在坠落的时候。我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祈求神的庇护。我蜷着腿,此刻已经没有翅膀可以将我护住。“神不会救任何人”这个声音又飘荡出来,我悲戚地流下眼泪。在光明到来之前,唯有自救。

      她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神色如常地站起来。黑暗被撕开裂口,阳光透出。她的金发反着光芒。底下人不甘心地望着,议论纷纷。她逆着光微笑,瞳仁散出细碎的光。背上骤然显出一副羽翼。她通体开始散发莹莹的金色微光。人们惊诧、喊叫、一切又归于平寂。她身上的铁链应声而断。她扇动翅膀,意欲飞离。

      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灰色黑色的外衣簌簌下落坍塌。她明明站在高台没有飞走,却看到这应接不暇、匪夷所思的变化。她蓦然意识到,她一直站在光明之下,脚下是蔓延的翠绿。一切是它原来的样子,平原夹杂沟壑,平静湖海之下涌动着暗流。从头到尾,没有台下之人,没有沉重的锁链,没有大片粘稠的黑。一切是它该有的样子。

      她被自己困住了。用思维的造作给命运带来大起大伏。她执意留恋海水翻涌过来时浪花泛起的泡沫,失去了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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