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豆腐,永远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情。
豆腐很淡然,让它和谁搭配都样,都尽量成全对方,无意间,也成全了自己。
羊肉豆腐火锅,烘托了肉,也成全了汤。
菠菜豆腐,白菜豆腐,是家常菜里最常见的戏码。”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大富大贵可以有,还是平平淡淡的日子更长久一些。
让豆腐单独成菜,行,来就来,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来个吊干丝。佐酒,佐酒都相宜。
大白菜,长在地里最见格调。
大白菜的籽在夏天里种上,长出来是很不起眼的小苗,越来越大,敞开了长,北风吹起,大雁南飞,清晨起来,草尖上有个白霜的时候,它好像忽然醒悟,不能再由着性子长了,要长出个样儿来,人们一个冬天的菜全靠它了。
抖擞一下精神,抱着团儿长,雪花飘落的时候,一地圆圆的,结结实实的大白菜,看着都觉得舒服。
把白菜埋在土里,窖起来。吃的时候再扒出来,吃几棵扒几棵。老帮子青叶子都掉了,白菜真的是雪白雪白的。
勤快的主妇用白菜做菜,烧汤。
家家厨房里的炊烟,让冬天的村庄充满生意。
一缕老韭菜,老的不能再老,刀切起来都费劲,像一个刚烈女子的爱情。
放在热油里,加鸡蛋翻炒,刚才还萎糜不振的韭菜,立刻变得又绿又亮。
一条鱼,放在案板上,眼睛睁着,很绝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最早应该是鱼想起来的。
鱼在江河,是它最欢畅自由的时候,只是它不知道,只是在进了鼎釜,才忽然怀念起江河。
松鼠桂鱼,鱼,愿意和松鼠联合吗?厨师愿意。
一方腊肉。
它比鲜肉更老于世故。
吃腊肉的人,要习惯了才好。湖南腊肉,四川腊肉,湖北腊肉,云南腊肉……都是腊肉,味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腊肉,永远记得它们的故乡,就像一个久在江湖的人,虽然四方游食,都很从容,但是故乡永远保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丝瓜很朴实。
烧汤做菜都行,没有大的特点,就是一片爽滑。
客家人做的丝瓜酿,是把肉馅塞在时光里,切段儿,上锅蒸。
丝瓜很勤快,春天 ,在房前屋后墙角种上一两棵,夏秋之际,它能爬满满的一大架,早晨起来加下有一朵一朵的落花,黄色的,像一朵渐渐老去的薄秋。
丝瓜在架上,愿摘就摘,不摘,它就慢慢老去。
画国画的很喜欢画丝瓜,不知什么缘故。
一筐辣椒,青的红的。
辣椒的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能把人辣出泪来。
人们喜欢的,也是它这种辣,不同的辣椒辣也不同,有的尖刻,有的宽厚。
辣椒也很能干,几乎没有它不能搭配的。
这有点儿像四川的婆娘,能干又泼辣,难怪人称“川辣子”。
《红楼梦》中,老祖宗称王熙凤“凤辣子”,是很恰切的。王熙凤真是一个能干的人,只是心太阴毒了一点。
地瓜,总是那么木讷。
从南到北,都用地瓜做比喻骂人。
湖南人把地瓜叫“苕”,骂一个人傻,就说他“苕”。四川人说“瓜”,也是地瓜吧?不该是西瓜甜瓜,因为它们长得不“瓜”。
济宁人把地瓜叫芋头,骂一个人不通情理,不通气儿,就说他“芋头”。
地瓜是无辜的,它很生气,聪明不聪明跟我什么关系?
生气归生气,该好吃的还好吃,地瓜就这么实在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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