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姨 || 去见,那些你想念的人吧

作者: 冰之茉莉的小宅 | 来源:发表于2020-04-30 14:1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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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去年的小年夜,武汉还未封城,对于疫情自己也没有意识。凌晨三点,突然醒来,想着是不是住院的母亲不舒服,翻来覆去,心中烦躁,久睡不着。所幸起床,蒸了一碗肉沫蛋汤,一大早到母亲的病房,病情无异样。

    服侍完母亲早餐,吃药。表姐打电话来,说她的妈妈我小姨早上已走,我赶紧跑到病房外接完电话。

    回到病房,妈妈突然觉得累,我扶她躺下。打电话给哥哥,商量去送小姨。和母亲撒了谎,说公司有项目要外出签合同二天。次日清晨,我们开车赶往小姨的县城。

    02

    殡仪馆里,透明的棺内,躺着69岁的小姨。印着暗花的薄红缎,盖住小姨已萎缩瘦小的身子,她的唇微微张着,嘴角还渗着一点血水的斑迹,面容有些暗,却并不难看,在她的脸上,甚至还留存着爱与慈祥。

    我久久地跪在灵堂前,无声的泪水直直落下,滴在了跪着的地板上。小时侯一直护着我们,心疼我们,带给我们食物、美好、希望与感动的小姨,走了。也许就在我昨日半夜突然醒来,再也睡不着的那一刻,爱美爱笑的她,来不及拾掇一下自己,来不及握一双温暖的手,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一个人,匆匆地,默默地,走了。

    小姨,离开的时候是69岁,但那个美丽大方、开朗活泼、乐观有爱的小姨,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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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母亲共三姐妹。大姨远嫁他乡,6个孩子;母亲嫁在当地,3个孩子;小姨远嫁她乡,4个孩子;三人各自都相隔二百多公里。

    大姨家,70年代末,母亲带我和哥哥去看大姨。那时大姨远嫁穷乡僻野,坐了几个小时的班车,还要走上整整二个小时。那时冬天,小小的我,总记得大表姐没穿袜子的脚从破烂的解放鞋中撑出,小脚指上红黑色的冻疮肿得透亮;二表哥穿着膝盖、屁股上打着很多补丁的裤子,又短了一大截,露出小腿处带着黑点象鱼鳞一样的糙皮。大一点,母亲告诉我,大姨家当时只有一条没有打补丁的裤子,只有出去喝酒或办正事时,去的人才能穿上这条裤子。

    小姨,八十年代初,打我记事起,她每年都要来我家4、5次,辗转倒车八个多小时才能到我家里。来时,身上总是斜挎着一个杏色大帆布袋,肩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二边勾着装满东西的蛇皮袋。我记得那时袋子东西倒出来,最多的是黄豆、花生、干米粉、腐竹皮,帆布袋里还有我喜欢的,彩色塑料纸包着的糖果。

    小姨的每次到来,对于我们这样的穷人家就象过年。母亲边倒着凉开水,边数落说她这么爱漂亮爱面子的一个人,跑这么远还挑这么多东西。母亲把东西收好,放在柜子、搪缸里。我在旁边剥着糖果,舍不得吃,先递一颗放小姨嘴,小姨闭嘴不吃,摸着我的头,让我自己吃。

    抬头看小姨,她真好看,那时她30岁不到,穿一套军绿色衣服,精神得象解放军阿姨。齐耳短发,眼睛汪亮象清的泉水,她开心地看着我吃糖,边和妈妈寒暄。

    住在我家的日子,她会时常跑着,跳着,大声地教我唱革命歌曲,也喜欢拿起一块手帕,落落大方地教我扭起秧歌。只要有她在,总是充满着笑声与欢乐。

    小姨要回去了,妈妈会牵上我的手,送她去车站。车刚刚启动,小姨从车窗内伸出头,喊着,“回去看枕头下”。待回家母亲拿起枕头,是她留下的五张十元。

    以后,每次她来我家,送她回去车启动时,她的头必然要伸出窗外,喊着回去看某个地方,除了枕头,还有衣柜的抽屉、某件衣服的口袋,桌子的某本书里、床上的毯子里等等。后来,和大姨家的表姐聊起,说小姨去了她们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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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我8岁那年的暑假,小姨到我们家住了几日后,就带上母亲、我和二哥,坐了班车,到了她远嫁的城市。

    小姨的家有个院子,四个房间,布置得很好。那时小姨夫在农资处上班,工资高,在那个食物紧缺的年代,小姨给了我们吃的记忆。

    那时,大姨家的二个表姐也来了小姨家,加上小姨自己的4个孩子,家里8个孩子吵翻了天,小姨也没有一点不喜欢的神情。她每天都要准备大桌的饭菜,清晨,我们刚起床,小姨早已买好几大袋早餐,油条、大饼、包子,豆浆、稀饭,还有她自己做的小菜,放得满满一大桌,她不叫自己的孩子多吃,就光顾塞给我们三人和大姨家二个孩子。中饭、晚饭小姨又是做上满满一大桌,她好象恨不得,一次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们吃。

    母亲让小姨不要弄这么多,不然住的都不安心,她却总是不听。那次住了一个月,是大家在一起最长的日子,感情也日渐变深。当时我认为小姨的性格热情,大了后,我才理解,那时的小姨,是考虑我们日子苦吃不饱,一有机会就想让我们多吃一点,不只是热情,更是亲情与爱。

    大姨家在农村,没有经济来源,六个孩子都在上学年龄,那个十年中,为减轻大姨负担,小姨陆续接了大姨家的四个孩子在她家,供吃住和读书,三人读完初中,一人读完高中。

    小姨在世前,每每回想到这些往事,心里都是满满的温暖与感动;而今,小姨走了,一想到这些往事,思念的泪水就打湿了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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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小姨57岁时,中风,出院后,左腿瘸了,右腿也不太受力,她一个人住在县城的新家。

    我在外工作,每每回老家,都会和父母二哥抽时间去看望外城的小姨。每次去,小姨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叫她一起出去吃饭,她以腿脚不便而不愿出去,我们就在家里为她做些菜,或点外卖打包一起吃,每次也都会给些钱给小姨,她也必然要找些东西让我们带回。

    只不过,年老腿疾的小姨,不再穿着得体衣服出门,不再高声地唱着革命歌曲,不能再大方地扭着秧歌,我怀念年轻时乐观开朗的小姨,感叹着岁月在她本该享福的年纪,却损了她最爱的健康躯体。

    最后一次去看小姨,是她去世前的四个月,哥哥、我带上父母开车去,买了一堆营养品。那次破例,小姨换上衣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了饭,去了附近公园长凳上晒太阳,聊了一些难忘的往事。

    和往常一样,我和哥哥给了姨一些钱,妈妈也藏了钱在她厨柜里。等我们要离开时,小姨又各个房间转,翻箱倒柜,找些东西让父母带回,一件新袄子、一袋花生,她说没什么东西,桌上的水果和牛奶都硬要装上一点。返程车上,妈妈打电话让小姨去看下厨柜里,小姨说让妈妈看下花生袋里。

    小姨老了,却永远还是那个小姨,不管经济的贫困还是富足,这种藏着给钱的“游戏”一直持续到了她最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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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殡仪馆内,哀乐声奏起。住院的母亲微信视频打过来,我赶紧跑出很远,直到听不到声音。我回视频给母亲,告诉她明天就会回去,是的,明天,送完亲爱的小姨最后一程,我就回去了。

    小姨是新冠状疫情前走的,到现在已过去3个多月,我们都还不敢告诉神经失调的母亲。母亲打小姨电话关机,又打电话表姐,说家里线路断了,疫情影响不能修理,说小姨一切都好,让母亲自己保重好身体。

    母亲三姐妹的感情一直很深,在一起的时侯相互珍惜。遗憾的是,在小姨逝世前20多天,我曾提出带父母去看看小姨,但母亲因身体也不适,说等明年天气暖和些再去。只是,不曾料到,再想见,已是阴阳二隔,没有机会再相聚。

    所以,趁着想见的人还未曾离去,趁着想见的人还在那里。去见见,那些你想念的人吧。爱,在心里,也在前往去看望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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