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家,奶奶跟我说:“阿英回来了。”内心一惊,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闭塞的故乡,我以为她对这里是厌恶的。
“她爸爸大概是撑不了几天了。”
阿英是我儿时的玩伴,曾住我家对街,她带我接触啫喱水,涂廉价指甲油,她是我黑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我们的友谊持续到她读初中,她比我大一岁,她读初中后我们的作息时间开始不一样,她有早晚自习,我开始远离她,开始沉溺于自己的故事。
四年前我读高一,而她据说是早早出去打工,对于我们这个山村来说再平常不过。
当我周末回到家,街上那些困在这里大半辈子的妇女们,三五成群围坐一起,眼里的幸灾乐祸和她们强行做出来的慈悲表情真是讽刺。
奶奶跟我说,阿英前几天回来被自己的父亲强奸了。
据说是阿英辞工回来,晚上妈妈回娘家,她和父亲两个人在家,父亲晚上醉酒进了她的房门。阿英一如她儿时的脾性,她选择了报警,具体结果我不得而知,但是这件事闹得整个村镇都知道,我不知她所想,我奶奶不让我去她家找她。
我只是在三楼窗户上望对面的她家,窗帘紧闭。
她走那天我和她一起在车站,我上了开往县城学校的车,而她去了何处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好几年没看到过她,所有人都说她大概是没脸回来了。她妈妈没日没夜的打着小工。
我问奶奶:“阿英报警做错了么?”
“那是她爸爸,哪有把自己的爸爸送进牢房的道理。”
过了不久我再次回家爷爷在我房间的窗户上装了防盗网,把我房门的钥匙扔了,装了个门栓,从此只有在房内的人才能打开我的房门。
当时来装防盗网的叔叔问,我的房间窗户又不对着街,没必要浪费钱装这个啊?家里人心照不宣。
我的父亲酗酒。
我的父亲母亲常年在外务工,和村里大多数青壮年一样,寒暑假接自己的小孩过去见见世面。刚进入初中那年我终于有幸可以和弟弟一起去广州了。他们租了一间小小的房间,唯一一张床放在了阁楼,当时身高一米五的我甚至不能在阁楼直起身子。
那时我睡在靠墙的最里面,然后是弟弟,妈妈,他睡在最外侧。数次晚上醒来都隐约看见他和我妈妈在做爱,每次我都害怕的一动不动。
第二天他总要问我:“昨天晚上你醒了吧?”
有一天,弟弟嫌热睡到最外面去了。晚上爸爸和妈妈在做爱,他压在我妈妈的身上,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胸,我没敢动,任由他。后来他开始在我洗澡的时候推开浴室的门,在我睡觉的时候爬窗户进来。
想过告诉我妈妈,但是说了妈妈大概会很绝望吧!妈妈十九岁嫁给了我爸爸,他酗酒家暴。
曾在我七岁的时候带了个小姐回家里,让妈妈在主卧睡地上,他和小姐睡主卧。爷爷奶奶并没有过多的过问。
那时候妈妈要帮他们洗衣服做饭打扫。我不知道那时妈妈是多绝望,没敢去想。有一次他逼迫我们叫那小姐叫“妈妈”。我拒绝了,他起身要打我,我跑到外面准备跑下楼去外公家,他一脚把我踢下了楼梯。妈妈说我和弟弟是她的命,她多苦只要我们好她就能撑的下去。
所以我不能说。
我一直觉得奶奶是知道我爸爸的禽兽行为。有一天他用钥匙进了我的房间,未关紧的房门口我分明见到了奶奶墨绿色的睡裙裙角。
他并没有强奸我,但该摸的他都摸过了。我高中有过性生活了,和一个很喜欢的男孩子,我以为把自己给了他他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那时候我十六岁,和他在一起加起来也才两个月,但是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过要嫁给他。而且我不知道我父亲会在什么时候强奸我,我总觉得第一次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那时候我没有流血,他觉得我不是处了,所以他劈腿了我隔壁班的一个学舞蹈的女孩子。三年过去了,我还是很喜欢他,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要我了。
阿英这次回来我抽空去找她。前两年她已经搬家了,不在我家对街,搬去了更远更偏僻的村庄。远远的看到她蹲在地上洗衣服。她看见我咧嘴笑了,擦擦手,朝我走来。
她点了支烟,也给我点上。她说这几年出去遇到的人和事,她说她去年结婚了,打算明年要个孩子。这么多年她漂亮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黑黑胖胖的女生了。抽烟的姿势竟莫名的让我觉得性感。
她问我:“你也知道前几年我和我爸那破事吧?”
突然就觉得这姑娘令人心疼,我一直觉得痛到骨髓的时候恰恰才能如此不在意。她说她没有后悔过报警,但是他也快死了。她这次回来一方面是来照顾他最后一段日子,一方面是要把她妈妈接走,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她跟我说:“你读了书,一定不要再回来这里,走的远远的,嫁给一个有钱人吧!”
可是我还没有她勇敢,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敢反抗,还是害怕的不敢动在装睡。和那个男朋友分手后,现在我二十岁了我还是没有再找男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和男性亲热。
村里这样的事不少,大家都选择沉默,选择家丑不可外扬。面对女性被外人侵犯,大家如此义愤填膺,可是当那个强奸犯变成了父亲,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我只在书上体会过得封闭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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