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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霍冷风,潇潇雨歇。凌乱的树叶飘舞了几下,无力地落在树杈上,又在几近光秃的枝条间磕磕碰碰着坠向地面。西天边,乌濛濛的云罅里,时不时露出一币没有温度的白日。节令到了霜降,总有时光匆匆的感觉。晚秋,既有秋的荷实与苍远,又有一丝即将入冬的慌乱与期待,虽然不知道期待些什么——暗屋冬夜的风声?隆冬的飞雪?好像都不是,或许只是一团朦胧的记忆。
毕竟,下霜的日子就要到了,那一层薄薄的霜粒就是一纸解读季节的裸露着的密码。霜降是秋之尾,冬之头。它不似夏末秋初,着力把季节引往繁盛;而是把翻腾的红尘删繁就简,削枝去叶,只呈现季节切换的原貌。它是前三季与冬季之间的一个休止符:停一下,慢下来,仿若由飞奔转成慢跑,由激昂化为内敛。
“秋之凄凄,百卉具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诗经》把人们一日的作息与四季的生产对应了相关的物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鲜明直观地展示了一副苍凉的晚秋图。清晨,湿地的芦苇改换了苍白的冬装,曾经招风而舞的叶子也不再灵动,僵直地伸着,在苇丛里机械地互相碰撞,互相摩擦,在寒风中与苇穗一起齐刷刷地昭示着风向。芦苇丛下一蓬蓬的狼尾草,前日还在阳光里昂首张扬,今天却在薄霜的打击下低眉顺目,完全没了傲然的模样,似是把集聚了一秋的能量缩回了体内,又输入根下的大地,只留茎叶在地面上随便摆动几下。湖岸的水菖蒲,往昔戟张的剑叶此时已收敛了锋芒,等待晚秋把它们榨干炒脆,兀立在湿土上,孤独于寒风中,然后被冬雪覆盖,直至被遗忘在昏暗的冬日。然而,霜降后湖岸上的乌桕,满树深红的叶子随风翻卷,远观就是一树燃烧的火焰。火红的乌桕烧红了湿地,烧红了湖水,也烧红了晚秋,那是晚秋深藏的靓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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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麦止耧”,冬小麦须于寒露节气前播种结束。此时的麦苗尚在土里萌发,田野一片空旷。空旷的原野使一块仍挺立着玉米杆的土地显得格外突兀,那可能是留作春耕地用的吧,农人只把果实采收了回去,却对空空的玉米杆弃之不顾,放任它们在晚秋的原野里舞之蹈之。经历了秋风秋雨和霜打,玉米杆的根须好似干枯的鸡爪,玉米杆子已经空枯,长长的叶片已风干变白,整片叶子成了蛛网状,折断后随风轻飘飘地飞在半空中,横着竖着斜着在田野上空遨游,好久才会落下。若落在了池塘里,已是千疮百孔的叶子很快会与池水溶为一体;若落在菜地里,更多时候会落在了茄子棵上,(因为黄瓜架、西红柿架和豇豆架早在白露前后,已被农人拆下收走),被冷霜折磨得萎顿不堪的茄子一脸苦笑,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干枯的玉米叶挂满了全身,就当是一场恶战后的绶带吧。一袭青裙的大白菜,泥土里膨胀的绿缨白萝卜和红缨胡萝卜,则正在极力充实着内心。
晚秋同样是播撒希望的时节。院子里选一片背风的三米见方的地方,清理出一个菜畦,撒一把复合肥,浅浅翻一遍土,再分成三个小畦。捏一撮儿芫荽籽和菠菜籽,均匀撒播于两个小菜畦内,蒙上一层细土,小水浇灌,约五天就会出苗。同时,可把莴笋的幼苗移栽至另外的一个小菜畦里,浇上水。大雪纷飞的天气,可以在菜畦上覆盖一块塑料布。两个月左右,三种新鲜的蔬菜就会陆续端上餐桌。那时候,一边赏着窗外的雪景,一边品尝着时鲜的佳肴,你一定会感谢自己在晚秋时的远见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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