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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能给我一杯热牛奶吗?

请问,能给我一杯热牛奶吗?

作者: 粟子与栗子 | 来源:发表于2019-07-31 16:01 被阅读9次

    热气腾腾的咖啡,雨后阴郁的街道,小镇昏黄的路灯透过多年沉积的昆虫的尸体苟延残喘着……

    彼时的我,伏在窗前,散漫的打量着这一切,仿佛在思考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思考,那囤积了许久的东西,滞固了我的大脑,麻痹了我的 神经,这杯咖啡,我品不出香味,尝不出苦涩。那个男孩,就是这个时候,徐徐而入我窗前的。

    他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系错了孔,他牛仔裤的裤脚似乎还夹杂着两根杂草,更让人不解的,是他脚上踢踏着一双极不合眼的人字拖。这孩子……怎么莫名的让人不安呢,只是,我那有些散光的眼辨不出他的表情。

    “喂,孩子!”

    人字拖停止了有些滑稽的旋律。

    “孩子,你……好像有些不愉快?”

    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脸在朝向我,但是,我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不过,我注意到,他那攥紧衣角的双手,骨节发白。“孩子,出什么事了吗……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开心,我这个人似乎是有点喜欢多管闲事,啊哈哈哈……”尴尬,场面一度尴尬,因为他仍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好吧,看来我又成了一个怪人了,不过无所谓,我主要是想告诉你,什么都可以过得去,要相信生活。”我整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送他,希望能帮他化解天气带来的郁郁的氛围。幕色重了,雨水带走热量的仲夏恍然间凉了些许,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准备闭窗了。

    “那个,先生……”这微抖的声音,却带着点亮亮的音色,仿佛有所期许。

    “嗯,怎么,你说。”

    “麻烦您,能给我一杯热牛奶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我应该帮他,但是……

    “抱歉孩子,我从来不喝牛奶的,我只有咖啡……你要来一杯吗”

    良久,我又没有受到任何回复,这让我一度怀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谢谢您,但是……我想我并不需要……”

    那声音依然在抖,但却少了些什么。

    “对不起孩子,没有帮到你… ”

    没等我说完,他已经滑出了我的窗缘了。我摇摇头,带着莫名的罪恶感,隔断了窗景。只是这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翌日,警笛声代替了闹钟。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嚣叫着有人昨晚投河了,尸体一早被冲上河岸,吓到了镇子上卖早点的李大伯。倏忽间,有个想法在我脑海中炸裂开,我挤进蝼蚁般纷杂的人群,只想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然而,那颗系错的纽扣,那熟悉的白衬衫……是那孩子,为什么……

    人群中沸腾的热议生似乎给出了答案,那孩子是个大户人家的继子,后来那人家多年不育的夫人中年得子,那孩子就被搁置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无人问津。悄然间,那孩子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麻烦您,能给我一杯热牛奶吗”那声音……我为什么拒绝了那样的声音,那明明是希望别人帮他从地狱拉回来的乞求。

    我大概懂了……那杯热牛奶大概是他对这世界最后一次的信任,然而,老天却未能让他如愿,他应该只想被宠幸一次而已。如果我能又一杯热牛奶,你会不会就不是这种结局呢。

    人群慢慢散去,那孩子被警察放进了殓尸袋,拉链拉上的最后一刻,我鼓起勇气瞥了一眼……他那苍白的脸经看不出一点死亡的气息,那薄薄的嘴唇仿佛在在勾起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令人看了有些头皮发麻,一阵恶寒从心底袭来,他似乎,把这看做了一种解脱。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可能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有些,多余了呢……”女人的嘴角噙着笑意,与这冷的语气毫无违和。她左手托在下巴上,左臂撑在面前的桌子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敲的桌面咔咔作响。面前的男人面色沉在阴暗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突出的灰青色的烟雾如鬼使的锁链张牙舞爪的散开,慢慢的去绕人咽喉,伸向了此刻躲在门后无意间听到一切的少年。

    他堵住嘴巴的右拳,渐渐的,有血渗了出来……

    一夜无眠,他蜷在床边,头深埋进臂弯,他赤着的脚似乎感受不到一点点热度,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一整晚,他始终没有暖透自己,他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要让他来,这世界真的需要他吗。

    “吱呀……”厚重的门板发出的叹息显得格外刺耳。

    “安辰,你怎么起的这么早……难道,你一夜未眠?”男热带着似乎有些温柔的语气并没有撬开安辰封闭的“自我包围”,他低着头,逃避着眼前这个曾让他感激如今却恶心的男人。

    “安辰,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既然这样今天还是不要去上学好了,我让人帮你请假好了”说着,他作势要搀起地上的安辰。

    “别碰我”冷冷的,却冰冷得不像人的声音。

    “好,我不碰你,那你好好休息,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再聊一聊吧”男人木然的收了手,表情复杂的离开了。

    门掩上的那一刻,有冰凉的东西从少年颊上划过,一道,两道,无声的,绝望的划过……

    “安辰啊,你安叔跟我商量过了,我们打算送你到郊外的别墅去疗养,你身体一直不好,呆在家里也是太闷了,那栋别墅环境好还清净,你之前去过的,不是还挺喜欢那里的吗,你觉得怎么样”女人的笑,在安辰看来仿佛是一张皮,过于完美又那么的虚伪,似乎只要轻轻一揭,那生蛆的恐怖面容就会暴露无遗。那张脸,曾经是那么美丽呢……

    “好啊,我去”听到这个字,女人的笑更灿烂了,她和男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殷勤的凑到安辰旁边,说着抽空就回去看望安辰的鬼话。

    “但是……”安辰细微的声音漏出了齿间。女人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一般。

    “我想让你们送我过去,我一个人总是有些冷清了”安辰继续道。

    “当然当然,你不说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啊!是吧老安!”女人卸了担子似的开口道。

    “啊……啊……是啊,我和你阿姨送你去才会放心啊!”男人慌张的搭腔。

    “恩,那就好”安辰咧开的笑容,美的天真,不可方物。美的像花,罂粟。

    雷声滚滚 ,夹杂的闪电投射在窗帘上安辰的身影,狰狞可怖。雨声,湮没了安辰的良知。

    地板上,躺着的,是男人和女人,他们深深地沉睡着,已经两个钟头了。看来,安眠药的分量还是很足的。他们绝对想不到,送安辰来到别墅后,安辰递给他们的水里,加了点调料。

    雨点和回忆,疯狂的砸向玻璃和安辰。

    “那孩子,看来多余了,既然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可是,那毕竟是我妹妹的孩子……”

    “你小声点,她甘堕落嫁给个皮肤,老爷子都不认她你还认?要不是老爷子遗嘱里,财产继承必须要有子嗣,我才不想和他的儿子有什么瓜葛”

    “可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安沛,你可别忘了,你妹妹的氧气管,可是你拔的!”

    男人慌忙堵住女人的嘴。

    “在她车里放蛇的可是你!是你想谋划家产!要不是你逼我,我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安沛”,女人打掉男人的手“你未免对自己的良知太有自信了”

    男人痛苦的跌坐在了沙发上,双手举过头顶,紧攥头发。

    “好了,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把他放到那栋别墅区,然后……让他自己失火吧!”

    又一道雷声响过。

    安辰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他眼神涣散,似乎早已被魔鬼迷了心智。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他双眼的血丝在暮色的雷电中显得格外瘆人,他形如地狱的恶灵,他举起花瓶向地上的两人疯狂的砸去。而后,他跑去厨房,决然的开了煤气。做完了这一切,他忽然清醒了过来,眼前的地板和毛毯都被血色染得殷红而又可怖,瓦斯和血腥搅得他胃里不停地翻涌,他换下被血浸透了的衬衣,来不及穿鞋就夺门而逃,疯了一般蹿入雨中。

    雨停了,仲夏的暖风干了他的发,但他的生命的体温依然徘徊在零点。

    耳边,是妈妈临去世的温柔。

    “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知道吗……”

    妈妈,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幸福了。

    “孩子,你看起来不是太好……”

    妈妈,我很想念你为我温的牛奶呢……

    “麻烦您能不能给我一杯热牛奶……”

    如果我还可以幸福,请给我一杯热牛奶,那么我就回去弥补我做的一切。

    “抱歉孩子,我从来不喝牛奶的……”

    这样啊,连妈妈也不能原谅我了吗……我真的,罪无可恕了吧.……

    这条路漫漫的,似乎通向幽冥地带吧……

    “妈妈,我想去找你了,但我可能不能去天堂了……”

    一声吞噬的声音,水花慢慢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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