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卡（六）

        充卡

            文／木依岸

    她坐在公交车上，内心是快乐的。总算这张卡没有丝毫浪费。刚才她腹中饥饿，就吃了一块“新西兰牧场”，田香软糯，那种味道好极了。当时她就想再去果鲜店多买些，就在这时，她看到28路公交车向站牌驶来，算了下次再来吧。

      太阳这时已冲出云层，天光很亮，那种亮是一种晴朗，一种说不出来的鲜亮。亮得就像节日的好心情。

    这时她感到脚发黏，还有点难闻的臭味。要到洗脚店去洗脚啦！

    去年夏天，她忽然变得特别爱出汗。稍一活动，那汗啊就突突地从身体冒出来。这时的身体，就像阴雨天，不停地下着小雨。

    怎么会这样呢？更年期，还是用BCH的缘故呢。

      有天傍晚她在幸福广场散步。广场上人真多，老人、小孩、青年人，中年人，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这里。让白天冷清的广场一下子沸腾起来。人们在这里跳广场舞，打太极拳，小孩子们穿着溜冰鞋在光滑的地板砖上练习溜冰。也有更小的孩子歪歪扭扭在学走路，大人紧张地跟着后边。

        广场中间的椭圆形观礼台上有个硕大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新闻联播。新闻联播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舞曲淹没。那些穿着休闲跳舞服的人们，她们排着整齐的方阵在前边站着的一位女人的领舞下，跳得非常投入。她跟在跳舞的队伍后边跳了一会，领舞的人就开始注意到她，并来到她身边提醒她跟跳是需要报名交钱的。她想想自己没有这个闲时间，就离开了。偶尔来跳一次可以，每天坚持恐怕自己做不到的，所以就不报名啦！

        她看到一群竞走的人就跟过去，加入这支队伍。她绕着广场走五圈，觉得自己今天锻炼得差不多了便停下来。这时再看看四周，广场上的人似乎减少了一半。她这才注意到时间不早了。正打算回家，忽然一个人喊她的名字，她在朦胧的灯光下认出是以前的同事钱兰。

    “哦，是你啊，我快认不出来啦。肤色又亮又好。看着比以前还年轻。”她惊讶地对钱兰说。

      “哦，我做美容啦。今天下午刚做的。”

      钱兰告诉她最近她做了BCH，她说效果很好，她才做了一个月就觉得气色好多了。她还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那玩意还可以丰胸，还可以做私密。”

  “丰胸，效果好吗？”她想到最近她花了不少钱买的贴针灸，那家伙很贵，贴几次确实有效果，但是反弹。那个贴针灸贴到胸上，三天后，桃子大的胸就变成发面馍那么大了。可是停止贴后，三天以后又恢复原样。她总不能每天贴吧，那得多少钱啊！

      “效果好，你看我的，”钱兰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你以前的就大吧？还是做后这样？”她好奇地问。

      “以前我的小，我老几不喜欢，说我没有女人味。你看现在，我也有女人味了吧。”钱兰嘿嘿地笑着，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

      “钱兰你可是有福之人，老公那么能挣钱，你确实要打扮漂亮些。”

      她记得二十年前，她当单位的计生专干时，她第一次看到钱兰和她老公的照片。个头不高、貌不出众的男人几十年后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钱兰你真的让人羡慕啊！老公是大厂长，对你又好，可比我强多啦。”她此时有些黯然神伤。想当初二十几岁时，她老公就当上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那时她是多风光啊，多少人羡慕她啊！当然这种羡慕很快就变成恶狠狠的嫉妒。那时大家还住在单位的宿舍平房里。每次她经过单位操场到公厕边倒垃圾时，就会有一群人在那窃窃私语。

    “看她那个熊样子，她老公又帅又有地位，她咋配得上啊！”

    “你们看吧，他老公过不两年就会甩了她的。”

      她的婚姻就在这种嫉妒、诅咒中土崩瓦解。

      有时她觉得人的意识的磁场是非常强大的。如果你长期处在被人嫉妒的环境中，那你真的会被群体嫉妒的意识所伤害。在他三十岁那年，他老公死啦。死于酒精中毒。那时的官场就是酒场，一个不会喝酒的人是无法融入其中的。她老公能喝酒，一斤不醉。他的这一特点既成全了他，又毁掉了他。他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人，只有靠努力工作，外加察言观色了。他的才华横溢、外貌俊朗和他低调、谦卑、沉稳的个性相得益彰，让他在仕途顺风顺水。其实他最有利的武器是能喝酒，别人越喝越糊涂，他越喝越清醒。现在想来他是最早从事“代酒”这一行当的人，只不过他代酒的客户是免费的上司罢了。那时候还没有赔偿这一说。他老公就这样长期替领导代酒，换来了职务的升迁，也要了他的命。那年他才34岁。他的农民父母好不容易把他培养上了大学，生在穷乡僻壤的他们，甚至为了供养几个孩子上学，伦到卖血的地步。他们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出类拔萃的二儿子身上，希望他升个一官半职，可以让他们扬眉吐气，可以让他们站在大队支书面前长期弯曲的腰杆挺直起来。

        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们的儿子真的做到了。有年过年，儿子带着在城里娶的媳妇回家，大队支书听说后，亲自备上礼物登门拜访，还在他们家吃的中饭。那一刻，他们觉得他们家蓬荜生辉，这一生供养孩子所有的苦仿佛都值得了。这时候，他们的儿子还只是和村支书平级的股级干部。后来他们的儿子当了街道办事处付主任，又因为好笔杆进入市委宣传部，可想而知，村支书对他们一家会是怎样的巴结啊！

    儿子毕业几年，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突突地飞上天，又重重地摔下地，摔得命都没有啦。

    从此他们和城市失去了联系。儿媳妇一个人带着幼小的孙女，他们咋好意思向她开口呢。好在儿媳妇的父母有情有义，逢年过节还是让女儿把公婆接来，临走时还送给他们大包小包的贵重礼品。

      “家家有难念的经。柳蓉你不知道我也有难处啊！”

    “你也有难处？”她看看钱兰一身靓丽的服装，那服装的质料显然是上等的。

    钱兰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笑说，“这条裙子，两千多，在乐山商场前几天才买的。”

    她看看自己一身的休闲装，60元，在品牌折扣店买的。不过她觉得自己穿着这身衣服，气场也不逊于钱兰。

    “唉，你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是刚从“兰州印象”出来，在那吃饭呢。我老几回去了，我跟他说自己想在这里散散步。”

    “吃饭，不是挺好吗？”她说。

    “唉，是调节关系的。你不知道，唉，我俩弟。大弟说我对小弟偏心。就是我以前那套房子给我小弟了。”

      “哦，你搬家啦！”

      “搬啦，搬到‘夏日风情’啦。”

      “哦，那可是高档小区啊！”她羡慕地说。

      “是的，那里环境不错。就是搬家后，以前的房子没处理好，惹了麻烦。我大弟让我再借钱给他买套房子。我现在没那个钱。现在俺老几单位效益没以前那么好啦！”

      “你是否对你小弟好些啊？”她问。

    “是啊，俺父亲过世的早，我比小弟大十三岁，小弟是我带大的。在感情上是有些偏。”说着，她嘿嘿地干笑两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临分手时，钱兰告诉她BCH的地址，并叮嘱说，“你也去做做吧，效果不错。”

    一天傍晚，她来到夏威夷酒店。经过服务台和一个不大的休息厅，就到了电梯口。到了25楼，她看到有间房子门口贴着BCH的广告，就轻轻地敲门。很快，屋里传来动静和问话的声音。门开处，伸出一个女人的脑袋。 女人好奇地看着她。

    “我听钱兰说她在这里做护理，我也想看看。”

    “哦，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女人长相不好看，声音却婉转动听。

    那是什么？她看到护理床上，一个女人赤裸着身体，趴在那里，有几个小碗大的玻璃器皿正在机器的带动下，把她的肉抓成球形。那个机器在一呼一吸。难道这就是钱兰说的呼氧吸拙法调理身体吗？

      那位姓汪的护理师，看看她说，“你眼部、脸部皱纹多。应该做全身疏通，可以起到美容效果。”

    “哦，我的脖子疼，颈椎有些不好。”

    “那我免费给你体验一次。”护理师热情地说。

    当晚护理师给她做了右肩按摩。在做按摩时，护理师不停地说着家常。

    她说到她哥。她说她三个哥都不在了。她姊们五个现在就剩她和姐姐俩了。

    “你们不知道啊，俺小哥病重时，都是我伺候的。他老婆跑了，女儿也被老婆带走了，没人管他。你说我不管谁管啊！”

    呼吸机在匀速转动，汪护理坐在床边，为了调节气氛不停地说话。

    “我给俺小哥端屎倒尿，给他送终，给他办后事。唉，我也算尽心了。你们不知道啊，啥夫妻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各自飞。这句话真不假啊！俺小哥死了，那女人都没来，她让俺侄女来了。不过他们离婚了，咱也不能说人家什么啊！”

    “你哥病重时，你姐姐没伺候吗？”她插话问。

    “哦，我姐，她要伺候她公公呢。她公公脑溢血瘫痪几年了。她哪有时间啊！”

    她听了汪护理的话很感动。再看看刚才趴着的女人，这会已经仰躺在那里，赤裸着上身，两个大海碗大小的玻璃罩罩在RF上，把RF挤压得红霞霞的。

    “她的RF太大，这样躺着做，可以缩小精致RF。”

    这世界也真奇了，小RF想变大，大RF想变小。到底什么样的才是称心的呢！

    现在的女人重视RF的美观其实是有道理的。古代的人只重视脸，脸好看，这个女人就是美女了。其实女人的身材却是另一种美。不同的身材，展现的是不同的美。记得一次她在洗浴中心，看到一个女人，她三十多岁的样子，脸看起来也是普通长相。但是那火爆的身材，看着让她的目光都不愿离开。女人在大镜子前吹头发，似乎看到她在看她，不但不恼怒，还骄傲地昂首挺胸，她身体随着吹风机上下耸动或则左右扭摆，看得她耳热心跳，浮想联翩。再看看自己的身体，以及周围身子单薄的女人，她忽然觉得，其实很多女人是残疾的。

      汪护理给做胸的女人取下罐子，女人揉揉身体，站了起来。她刚做好的胸就像刚解开锅盖的新鲜馒头，饱满，性感。

    她有些羡慕但也觉得不好意思，便说，“我来做胸的话有没有帘子啊？”

  “这都是女人，你没看见门外贴着‘男人止步’吗？女人和女人，谁还不知道谁啊！”做胸的女人满不在乎地说。

    “是啊，没啥不好意思的。夏天热的时候，我经常光着身子给大家做护理呢。你看我的胸漂亮不漂亮啊？”说着，汪护理脱掉裙衫，展示她漂亮的RF。

    没想到这样一张粗陋的脸，拥有这么饱满浑圆的胸器。

  “我坚持做一年的结果，每天都做。我专门买了一台机器做胸的。”

    “你不知道啊！现在俺老公对我多好呗。以前他是老缺头，铁公鸡，一毛不拔。想找他要一分钱都难。现在啊，他主动给我钱，我还难得要呢！”汪护理忽然伏在她耳边说。

    “女人美，其实是为了男人啊！”她感叹道。

    “也不是为了男人，自己也健康了，也自信了。”

    汪护理取下吸在她脖子上的两个罐子，她猛地一下感到轻松了许多。

      “今天给你体验一下，所以只做了右边，看你右肩出了多少痧啊！”她表情夸张地说，“下次来，两边一起做。把你全身疏通后，脸上皱纹自然会减少的。”

    汪护理最后总结说， “人啊，要爱惜自己。什么是你的，身体好，身体健康才是你的。这个BCH做身体效果真的很好。不好我咋会掏这么多钱买一台呢。正是因为我买了它，我的个人形体和生活质量才有很大的变化啊！”

      她被汪护理的讲述打动，这个女人品德好，对哥哥那样担当、负责，对顾客也应该是诚信友善的吧。第二次来，她毫不犹豫地充了一千元的卡。（未完待续）

          2019.7.11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