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唤花晚,且向花间留晚照的花晚,是相府小姐。
那年我年方12,父亲为我请了一位画师授我画技。
初见,他神色淡淡,似水墨般清隽。
遥遥云端上,墨发少年郎。
我脸色微醺。
我微一福身,道:“先生,以后劳烦了。”
他向我拱手:“小姐客气了。”
声音如冽冽清泉,敲打在我的耳畔。
父亲说他是故人之子,名唤留白,看在已逝故交的份上才来教授我画技。
我后来才知他是名扬天下得画师,一画千金难求。
于是他便成了授我画技的老师。
他教我作画,但我的握笔姿势却始终不得他意。
无法,他便卷了衣袖,伸手握在我的手上,调整我的握笔姿势。
他的大掌包裹着我的柔夷,他不经意间的呼吸吐在我的脖颈上,酥酥麻麻的,脖颈间遍布上了一片粉红。
他眉心一蹙,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头:“专心点。”
我见他皱眉,,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眉间:“别皱眉,你不适合皱眉。”
他微楞,良久,才道:“好,那我以后便都不皱了。”
不知为何,我有两颊布上两朵红云,我低下头,闷不做声。
很快我跟他学画已有三年,在他的教导下,我的画技突飞猛进,他也不在手把手教了,大多数时间是我在作画,他在旁看书。
我这才知原来他竟是这般惊才绝艳。
我道:“先生有此大才,何不辅助社稷,经世致用。”
他愣了片刻,才启唇道:“那待我经倾世致用,可否等的到你美人在怀?”
“吧嗒”一声,我执墨的手一松,画笔掉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我红着脸,小声道:“你未娶我未嫁,有何不可?”
这番话语于我却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但因是他,我便也不顾大家闺秀的矜持了。
而他却是喜形于色:“待我经世致用,待你二八妙龄,我便上门提亲。”
我含羞带怯的应了。
我想他那般惊才绝艳,马上便能迎娶我入门了吧。
十五及笄很快便到了,15岁的我,容颜倾城,冠盖京华。
父亲,母亲,在前院忙着我的及笄礼,我躲在后院与他道别。
他几天前便向父亲递了辞呈,要去沙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他问我簪上一根桃花簪,道:“等我回来,我许你一世长安。”
我第一次抱住了他,道:“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安归来。”
“好。”他轻轻在我额上印了一个吻。
我拉起他缠着纱布的手,他的手因为雕刻桃花簪而受伤了,递给他一块我从护国寺求来的护身符。
我说:“待君凯旋,必定嫁衣红裳。”
话落,我终是忍不住,一滴滴泪从眼眶滑落。
他笑着,伸手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珠,说:“阿晚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哭了,我会心疼的。”
前院派人催我去了,毕竟今日我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
他站在原地,笑着目送我离开。
我一步一回头,不舍的看着他。
至于那根桃花簪,成了我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却不料,在他走后三个月,一封圣旨传进了我相符,皇上要我入宫为妃。
我面如土灰,接了圣旨。
是我脸色僵硬,声音略显一丝颤抖:“皇上怎么会突然要我入宫为妃?”
公公谄媚着说:“花小姐及笄后,绝色之名显扬于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亦是不免心动。”
在公公走后,我跌坐在椅子上,伸手呆呆的摸着桃花般娇艳的脸,倏地,拔下头上的钗子:“ 是不是这脸毁了,我便不用入宫了。”
我疯了般拿着钗子就要往脸上刺去。
母亲大惊失色,扑过来,夺过我手中的钗字,朝地上掷去:“我的晚儿啊,与这脸置劳什子的气。”
我嘶吼着:“我不入宫,留白说回来娶我的,我入宫了,他怎么办?”
父亲面色毫无波澜,淡淡道:“那我花氏全族800多人怎么办?”
我怔愣着,瘫倒在椅子上,良久,才低声道:“ 我知道了。”
入宫那天我披上嫁衣,手中紧紧捏着那根桃花簪。
留白,但你戎马归来,便忘了我吧。
我成了天秦最受宠的贵妃荣华富贵,泼天恩宠。
而与他,终究是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留郎是路人。
再次见他,是三年后的一次宫宴,三军凯旋。
我坐在皇后下方,脸上带着早已习惯的浅笑。
他一身银色战铠,从殿外缓缓走进来。
我痴痴的看着他,他的面容愈发清隽了,也更加坚毅。
他与我对视了一眼,我慌乱的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克制着不去看他。
他向皇帝行礼,入座。
直到我感受不到那灼灼的目光,我才抬首偷偷的看他。
他漫不经心地执着酒杯,眉目微敛,好似在想些什么。
我却是心中一痛,他教了我三年的画,他的抬手投足我都熟悉的不得了,他是在发呆,他那般内敛的,运筹帷幄的人居然在发呆。
我心闷的厉害,便向皇上请辞,抢先出了宫殿。
正是腊月,御花园的梅花开了,雪纷纷扬扬的,我屏退了周身的侍女,独自站在那蜡梅下,梅花夹着雪花落在我的发丝上,肩上。
不知何时,我的肩上出现一件披风,一声悠长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是留白。
我低声哽咽着:“对不起。”
留白看着我发间的桃花簪:“你还留着啊。”
泪打湿了他的战铠,我说:“忘了我吧。”
他抱着我不言不语,只是抱着愈发用力,仿佛用尽全身气力。
雪下的愈发大了,他抱着我在雪中站了许久许久。
最后,他说:“我亦是将军,可以护你在宫中一世无忧了。”
他松开手,与我渐行渐远。
我大声朝他的背影道:“娶妻生子,忘了我吧。”
他脚步一顿,快速离去。
他终是终身未娶。
他死后,陪他入葬的是一块护身符。
无人知道,在他下葬那天,墓中又多了一个人。
我躺在他旁边,笑着闭上了眼。
生不同衾,死亦同穴。
不像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只愿此生,与你执手,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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