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红唇肤白的美人,和那个借酒饮茶的戏子。都曾是这里最好的风骨。这人间,不知道有多少寂寂的灵魂啊…他们…”那说书人还在饶有趣味的说着。
底下喝着上好陈酿,那一袭青衣,青丝高高束起,还在把玩着手中折扇的女子对着一身浅蓝长裙配绫罗披肩冰肌雪颜的以才响绝京城幕家二小姐抛去了一个媚眼。“放肆…”她身边的小丫头流连早有些气恼,却不敢出声,只敢用口型空骂那肆意的姑娘。
幕沫夕见状,只是笑弯了唇角,有些忍俊不禁的微拂广袖遮面。不知又是哪位才子,巴巴的上前,“不知姑娘芳名,见…见姑娘一眼,都如沐了春风一般。”引得幕沫夕轻轻蹙了眉,只望望那小生,倒是眉清目秀,不过她倒是无所兴趣。一向牙尖嘴利的流连刚要说些什么。
却被一清亮女声抢了先。“哦?我来看看这个小生。”只见那女子似有灵气,黛眉星眸。幕沫夕轻唤:“潋桦”
名叫潋桦的女子对她笑得极美。下一秒继续对着那小生,礼礼貌貌的抱扇示礼:“她是我朋友,是个极美的女子。你是不错,不过配她,不够。”潋桦认真道。
“潋桦…”幕沫夕有些慌乱。下一秒却在众目睽睽下,被潋桦用轻功带走,一阵风过,草木动而不止。“小姐”流连心里叫苦不迭,回去怕是又要被老爷骂了,这个姑娘实在是太过放肆,她家一向柔弱的小姐怎会与这种人交好,唉。
只留下被惊扰听书的众人,以及那才子仓惶的楞在了原地,一副深受打击的心痛模样…
已是黄昏,潋桦倚在古树边迎着微风吹着玉笛,枯叶簌簌落在她头上,在微风中四处飘散。她凝着眉思着虑,却吹着这冰凉玉笛。
幕沫夕坐在树墩上,歪着脑袋撑着下巴看看身旁风姿不染尘的女子。头上的醉花流仙步摇在风中,如那河畔的柳般轻轻摇曳。“这人间,没意思得很。”她不禁出声抱怨,却是巴巴的看着潋桦,对着她道。
瞬时,潋桦收了笛,笑眯眯的坐在幕沫夕旁边,把玩着她散乱的青丝,无心道:“这世间自是有万种风情的,只是最终也不过求一风雪夜归人。求而不得,自是枉生罢了。”幕沫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潋桦长指突然勾起她的下巴,笑得随意却又温和,“你喜欢同我在一起,是不喜京城吧。那你喜欢他吗?告诉我个答案便好。”潋桦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问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是女子轻柔如絮的声音,却没有那一丝底气一点强硬。
幕沫夕望着灼灼的夕阳,叹了口气,甚是和言悦色道:“初识竹林里的他,我见他风度翩翩,待人接物也甚是稳妥,煮的茶是世间少有的清色。酿的酒十分易醉令人酣畅。我初识你们,尚胆怯。你原该与他感情深些。我们也皆是君子之交。”
“我再没见过比他好看的男子。也挂念了许久,却终是不愿惊忧。”她眼晴中浮动着光,一双手却覆上了她的。
“若你愿意,我可以…”潋桦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刚想说出口。却被她下面的话语打断。
幕沫夕眉间不经意间染上哀色,却是仍笑道:“我以为他天性如此,哪知,为一人。”潋桦蹙眉不语,手中扇在主人用力下起皱欲折。被幕沫夕急拿了过去,素手轻抚,苦笑道,“没必要毁了这么好的物件,也是你惯用的。”
潋桦垂眸,半晌才背了身道,碧绿的发带在风中扬着,“这毕竟也是他题的,你若见物更难受。倒是我的不是了。”幕沫夕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她定是身于两难的,便故作轻松道:“不会啊。若如此我便受不住了,我便断不会执迷了。”
黑夜不知何时渐袭,潋桦一人坐于屋顶之上,抱着酒坛喝酒。回想她同幕沫夕的那席冰冷的对白。很久的沉默后,潋桦才淡淡道:“你知道将音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想来她通晓音律。每我疲惫倦怠之时她总有抚琴吹笛,令我安神。我以为她会一直是…可是她随这世间苍老而在战火中逝了。世事有变,而我和竹越尚存。竹越再不忘将音。”
“潋桦,你之前疑过没有,还是只以为君子之交罢了。”幕沫夕的眼神中有了犹豫似乎疑自己该不该问。
潋桦语气终究坚定,“我自是不疑。只是这世间红颜太美终不许白发,她亏欠的只是竹越罢了。让一个人念她念到不知何时,还是要将这份感情带进坟墓。将音实在不算良妻,只算佳人。”
彼时风起,叶尽数落在两人间,无言,潋桦心中分明了然,却那么无力。她没有对得起谁过,却也没有对不起谁过。她是潇洒习惯的人,才能看淡这世间爱恨。哪怕是将音那样举止淑德,太过无私到一心为百姓,却负了爱人不自知的良善美人
哪怕是幕沫夕那样柔弱沉静,宽宏大量,喜欢一个人宁可留美好印象也不愿戳破令其有半点不厌的文雅美人…
她觉得她始终一个人,不问归途,不问来路。只看流云任风雨,看着漫漫岁月的无情,看别人的命局更替,看这世事凉薄,人心不霁。
潋桦自觉醉了些,抬手懒懒将酒坛放于一边,便想在屋顶上小憩。却在合眸的前一刻,看见那抹白影,在京城上空来去自如。她自知是熟人,却又见他似朝幕府那个方向去了,每每此时,入夜,他才敢去看上几眼她吗,真是可笑。她起身,抬头见明月似乎明月离她很近。
真是不可叙的人情与世故,不是迷局,是命局啊。这场戏,越追越惹人叹息啊。她伸出白玉般的手,似乎可以摸到那月亮却哪是她可以摸到的。便是错觉与妄想了。她的面具,或许该摘下了。
将音,我一定会毁掉,不然更多人深陷在那份毒瘾般的感情里,我在你沾血的眼晴中,早知道这场生死局,谁败谁胜了。
那场战火,注定。那个你,注定。这些宿命,注定。我,注定,留在这里,无情无心。她眼中不再迟疑,有无数的黑夜,住了进去。这些黑夜,没有尽头,星月焚尽。
清晨的竹林,阳光弥漫得整片金黄的世界仿佛隔绝了一切,有郁郁苍苍的花草树木。潋桦一蹦一跳来到这里,走到远处竹府外,脸上的笑意始终清浅。
“你每次过来都这么没有规矩。”竹府里沙哑的男声透着清冷。潋桦只是无畏的直接推府门而入,却不忘带上府门。只见满院桃树己是满架香气。一个一身白衣温润如玉剑眉星目的少年郎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一卷书,正在看书。
“竹越,你这府实在冷清。我过来暖暖人气么”潋桦自动自觉的坐在院中竹椅上,吃起他给她提前备好的糕点,笑得如阳光般美好无心事。
名叫竹越的男子看她一眼,他白衣胜雪,姿容似雪般干净无暇。潋桦却他灿然一笑。“你从不常在我面前提起沫夕,为何啊”她突然站起来,玩笑话的问着,不过却是饶有兴趣的问着。
竹越眼中清明,笑得温和,“她是你的朋友,干我何系?”
潋桦却是笑得更欢了,她走到他面前,对他启唇道:“我早该知道你的性子,真是白问。只是沫夕家世不凡,大抵是要许配人家的。我倒真为她担心,寻不了随心的,也只能寻个有金有银的凡夫俗子了。”
“以她的心性,唉,作践了作践了。”潋桦坐回竹椅上,故作叹道。
竹越脸上没有动容,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潋桦,世间皆有命理。不必多思。你也管不了别人的命运。只要过好自己的逍遥日子便好。”他缓缓走到竹椅边,望她一眼,将书卷轻放在桌上。便进屋去了。
“公子,公子…”只见一小厮抱着一堆爆竹匆匆从府外跑进来。“你家公子进屋取暖去了。”潋桦喝了口清茶,十分清闲的冲小厮得意洋洋的笑。
那小厮羞红了脸。“这爆竹是什么情况?”潋桦十分有兴趣的问。“公子要的,也不知何用,过了几天就是京城的花灯节了,大抵是用来庆祝的吧。”那小厮猜想道。
“哦,这般。看来你家公子也不是全无人气的。那你便去好生放着吧”潋桦对他道。那厮这才告辞。
潋桦突然想到那日,她想到便垂头笑了,却是笑出了狠意。那是京城的第一场雪,那裹着红色裘袄的美人站在巷道边看雪,身后却突然有烟花绽放,那美人回头隔着烟花对那剑眉星目的男子巧笑嫣然,仿佛用尽一世的回眸一眼。
却不识身后那被那美人所护,喜酒喜茶的戏子褪下戏服换了最爱的青衣,青丝挂在屋檐。正极开心的看烟花,也看见了那美人眼中美好的喜悦。
本以为是一世良人,本以为这世间有良人。哪知落成这番结局,皮囊原可以骗人,是她太过天真。
某日,京城幕府挂上了过节的红灯笼,整个京城在一片热闹之中,尽是温暖气息。却不知为何,幕府院内竟起了大火,无数人仓忙救火,幕府里的人皆被围困,大火一直烧,直到无法扑救之势…
数年后,那说书馆内,“那戏子啊,再不信姻缘,不信神仙眷侣之说,只是记着那美人最后绝望的眼神…”说书人还在津津说着故事,不知第几回了,那青衣束着青丝的人还在撑着额听。在几声蝉鸣中,不知睡过去几人,清醒了几人。
风雪寄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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