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工作的时候,经常觉得压力很大,不想上班,跟同事开起玩笑来就说,劳资不干了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然而,地也没有那么好种。

每次节假日回家,一有机会我都会陪奶奶去地里转转,奶奶很少叫我们陪她去地里干活,因为她觉得我们都太弱了,干不动,也不会干,还碍手碍脚,显得好像她折磨了我们似得。
一天下午,看到奶奶在收拾锄头准备出门,我随口问了一句“奶奶你去哪”,便被奶奶拉了去,她说“种菜去唷,你在这里就刚好,去不去哒”?通常奶奶是不会这样问的,除非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所以我爽快的换了双运动鞋就跟着出门了。
来到离家十分钟左右路程的一块菜地,上面长着漂亮的空心菜,等我赶到的时候,奶奶已经拿着镰刀在割菜了。
我问:晚上吃空心菜吗?
奶奶说:你吃的了几颗唷,现在空心菜已经不值钱啦,还长那么漂亮干什么,全部割了割了种过别的菜。
空心菜很好长,施点肥下点雨就长的很茂盛,摘不完。奶奶每次去街上卖菜的时候摘一点摘一点,断断续续也卖了不少零花钱,很快空心菜的季节就要过去了——没有哪个买菜的会愿意一直吃空心菜,所以要趁空心菜完全贬值之前把这块菜地换成其他的“新菜”。
割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奶奶突然就停下来不割了,转过身对正在收拾空心菜苗的我说“我不割了唷,你来割,我来挖”。
原来把菜割掉只是第一步,还要把地下面的菜根挖出来。我接过镰刀,蹲下身子开始在铺满空心菜的泥土之上寻找一颗颗菜头,开始还算顺利,等我摸到一堆腐烂的菜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那种软软的手感和腥臭的味道,我大概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最让我崩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各种昆虫,直接点的说,就是毛毛虫。虽然有个专门研究昆虫的博士朋友跟我说过,毛毛虫对我没有恶意,可是它吓到我了啊,我这一生最大的天敌就是各种各样蠕动的东西了,在家里洗个青菜要是发现有虫,这一把青菜我是怎么也不敢碰了的。
但是我现在在干活,劳动最光荣了,菜虫而已,它们吃不了我的。于是我尽量不去细看自己摸到的是什么,只要抓到了菜就一把丢开。谁知道菜还没割完,奶奶又整幺蛾子了,她说她要回家拿菜种子,割菜和挖土这两个重大的任务可就交给我了。
别……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的内心充满了抗拒和对自己的不信任。
奶奶装着一部分割出来的空心菜就挑着担子回家了,看着奶奶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我的心情比朱自清在站台上的时候还要复杂。
没办法,硬着头皮干吧,不然等下奶奶回来看到菜没割地没挖,要挨骂了。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割完最后一颗空心菜,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看到空心菜了,从来没有这么惧怕空心菜。
回头望望奶奶留给我的锄头,心想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再也没有毛毛虫了。
是我想太多,人的思维太单纯还是不好。
锄头很重,挖一锄头地,要把锄头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扎进泥土里,再动用杠杆原理,把土翘起来,松到地面上来,还要用锄头把整块的泥土敲碎,这一锄头下来,成了我新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艰难的挥着锄头,时而抬头看着前方的路面,度日如年的耕耘着,我的奶奶怎么还不回来,拿个菜籽要那么久吗,你是不是在家翘着二郎腿吃西瓜。
救星终于出现,提着一个桶,里面放着一把水瓢。我以为可以卸任了,眼冒金星的望着奶奶,谁知道她老人家并没有要接管锄头的意思,而是用另外一把镰刮(一种类似锄头的松土工具,比锄头宽,通常用来锄草和壤土),在我身后翻动了起来。
“你继续挖啊,我就来松土,打坑”,她说。
打坑就是把松好的土挖一个小小的坑,用来放菜籽的。
我绝望的继续挥动着好比千斤重的锄头,即使脚下时不时冒出来的蚯蚓让我恨不得跳到天上去,也只能弱弱的挖一锄头泥,把它埋起来,假装眼不见不害怕。
挖完土之后,奶奶一边打坑一边让我施肥,那种小小个圆圆的化肥,每个坑丢几粒。随后奶奶拿出一袋菜苗,让我两颗放一个坑,如果大的就一颗一个坑,直到所有的坑里既有化肥又有菜苗。
我以为终于完事了,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却叫我去提水。好在离菜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条村里的水渠,她把每一颗菜苗用泥土种好,然后我在菜苗的小坑旁边浇小半瓢水——浇太过了会冲到菜根部的泥土,菜就立不稳了,而浇太远又滋润不到菜苗,浇太多会把菜冲掉,浇太少过两天还要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我提了不下六七次水,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蚊子啊各种小飞虫围绕在头顶或脚下挥之不去。
等终于浇好水,奶奶也把割下来的空心菜装进粪箕,上面搭着浇完水的空桶,我两个肩膀上一边背着锄头一边挂着镰刮,弓着背跟奶奶借着公路两旁的路灯一前一后往家赶。
由于担子太重,中间我跟奶奶换着挑。其实不管是锄头还是这一担空心菜,在我20+看似应该年轻力壮的肩膀上,都显得如此沉重,让我寸步难行。
到家后奶奶告诉我,她本来打算一个人去的,这样就要多做一天才能把菜种好,谁知道刚好我问她,她就顺道把我“抓”了去。
从小到大奶奶都是这样,从来不会叫你帮她干什么,即使她需要你,也只会在你问到她的时候,看情况让你搭把手。
体验过我才知道,种一块菜地原来真的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小时候课本上教什么粒粒皆辛苦,如果不是亲自经历过水稻种植,会觉得一个米饭都吃的干干净净,怎么有种莫名的穷酸感。
城市里的工作固然艰辛,可谁又能说,种地就是一个轻松活呢?真的给你一块地,你又能吃的下那个苦,耕耘的到那份收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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