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车门用力地关上了。小伙子灵敏地从后座蹿到车尾,掩耳不及迅雷之势。
“妈,快付车费,正好我的现金用光了。”他对着吴夫人高扬起一张坏坏的笑貌,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这个人正是吴家少公子吴潢。他冲到后背箱,拿出他心爱的装备。一个、两个、三个……好几个黑色的、特殊材质的长袋子,一股脑全压在他瘦棱的肩上。吴夫人付足了车费,借着夜色看着儿子麻溜地拾捣着他的装备,仿佛在欣赏着一件世间罕见的艺术品般,那种满足感是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吴潢的那张脸虽不至于英俊到无人可比,但他却生了一双容易叫人过目不忘眼睛。那是一双引人瞩目的剔透的深棕色眼眸,圆滚得像是最纯净的琥珀,难道是从毛星球上穿越而来的猫星人?因为和吴夫人要续一段母子情而留下这双尘世独一的猫眼!这双眼总透出一股童真,一笑起来,两汪清泉里便荡漾着如阳光般灿烂的波澜。从外表看起来,他好象有些放荡不拘泥,但眼里表露出的倔强却让人不敢蔑视。夜已深,不知何处,清风吹过,他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妈妈,您不用等我的,都说了多少回啦,我是成年人!不听话!”吴潢嗔怪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妈妈,用另一只手搭着妈妈的肩头。他有点过意不去,这么晚了才回来。同时也习惯用这种先发制人的招儿来对付妈妈,省得她又叨叨个没完没了。他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
“来来来,妈妈帮你拿,这么重你怎么扛得动……”母子俩还没把话说完,猛地背后一阵冷喝传来。
“让他自己拿!成天不务正业,到处游山玩水,还要钱买这么些个破铜烂铁。”吴大当家一脸怒容,叉在正院子中间。这下吴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吴潢低着头,一溜烟地从大门蹿进了堂屋,上了楼。
什么叫破铜烂铁?他从上初中开始就走出了福鼎镇,到了全日制封闭学校,就不怎么回家了。每个月都是妈妈在市里的新房子里陪他度过月假,也有很多时候妈妈也是忙于茶事抽不开身来陪他,就给他报了学校的假期兴趣班。从那会吴潢就跟着一个年轻的老师学摄影,开始他只是觉得老师的相机镜头好神奇,能把日常可见的山水花草美得不可思议。就在学校里面学基本的摄影技巧,但是越学越发感兴趣了,还自己添置了佳能相机。许多伙伴淘汰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者在学,老师一有空就干脆把这几个学生带到景区去。这样吴潢学了6年的摄影,根本就放不了手,从拳头大小的可伸缩的佳能相机到单反,都换了好几台。还没有进大学校门,他就拍得有模有样了。后来学的级别高了,自己的装备已经跟不上摄影的要求,又重新买了一台双轨机,一个大号三脚架;再加上一块测光表和若干块滤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配件。他把自己定位在风景摄影这块,说起来很简单,但他对器材的要求简直是丧心病狂。每次跟家里要钱买器材时,都会被吴大掌柜给骂一通,最后只能从吴夫人那里拿钱。到了高考志愿那会,吴大当家的很强烈地要求儿子学农,毕业就接过他的棒,把白茶事业传承下去,他们家是制茶世家,尤其是白毫银针和白牡丹这两种,最是正宗。但是吴潢决绝地报了摄影,从此,父子俩几乎反了目,再无过多的沟通。毕业至今,吴潢也没有进到哪家公司里去求职,也没有听闻他有什么理想和计划。每天就是在外面跑,一堆摄影的装备倒是从不离身的。吴潢卸下装备,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他急切地要欣赏着今天拍的作品。可是他越看越不满意,面色越发凝重。于是他干脆合上了屏幕,擦拭起相机了。他很费解,从小生活在如此恬静美好的小镇,曾经随手一指,可以自豪地对身边的朋友说起他小时候在这里玩耍,在这里上学,满满的都是回忆,那些熟悉的老景中能找到过去自己的影子。而今那些发小兄弟,此时在哪里呢?越来越现代感的集镇已经找不到过去他小时候的街景了,那熟悉的感觉渐行渐远,那亲昵的面孔也变得僵硬,缺失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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