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有见过故乡的春色、夏日、秋景和冬雪,我离开故土很多年了,梦里见过,那么真实却也那么梦幻,这些年体验过的归心似箭都写在厚厚的火车票上那些流淌在时间里的挂念我都记忆犹新。
大学时,我在南方的夏与冬心心念念着故土北方的春与秋。毕业后,迫于生计选择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离开大学的那个夏天才明白,以后的生活就得靠自己了,第一份工资到手3k+,然后精打细算着房租、电费、水费,生活费。我经常在心里盘算着10块钱可以买多少个鸡蛋,外面的一顿饭可以买多少个馒头。这个城市又有多少人如我一般,可生活即便如此,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2012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南方下起了大雪,恰逢毕业后的第一年,那一刻我在想老家应该也下雪了吧?小妹来了电话问我:“哥,看天气说你那边下雪了,记得多穿件衣服,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放假,过年回家的火车票买好了吗?”我不知如何回答小妹,现在的那个家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去,高三毕业那年父亲因为一场意外车祸匆匆忙忙就走了,四年后大学毕业的夏天,母亲便在外公外婆的催促下找了现在的后爸,尽管我心里明白母亲还年轻,另嫁他人也无可厚非。但当初还是因为年少气盛和外公外婆断绝了联系,也包括我的母亲。我只记得当时我告诉小妹:过年不回了。
只是我没想过,之后的好些年,我就真的没有再回去过。可能我真的生性凉薄,宁愿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
2012年的除夕夜,万家灯火,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南方的湿冷深入到皮肤里,想起这个时候要是在家里,肯定吃着母亲亲手包的饺子。现实却是街道两旁的所有店面都关门了,我像一条在外觅食的流浪狗,看着远方眼前都是模糊的,然后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那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我默默告诉自己,有一天我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以对得起这一刻的狼狈。
就这样,工作占据了我生活的所有。2015年的盛夏我被公司任职位为营销部的一名主管,同时兼任广告部的策划一职,好的话月薪可以拿到2w+,那一年我25岁,整个公司最年轻的主管。
2015年年底,年终奖一发下来,我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所有的存款再找朋友借了一部分,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买了一套90多平的小三房,签贷款协议时银行说要有父母做担保人,我愣了一小会儿便脱口而出: “我是孤儿!”银行人员后来说的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贷款是办下来了,我也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房子。我给小妹去了电话:“哥买房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母亲,可能我潜意识里是想告诉她,你看,我凭自已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不用再为了一顿饭,一身衣服去斤斤计较。
2016年的秋天,南方的银杏叶染黄了大半个街道,我搬进了自己的新家,也是那个秋天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和她认识是从我成为房东开始的,搬进新家后,一间自己住,留下一间,剩下的一间挂在网上出租。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女孩在电话里问我:“你父母恩爱吗?” 我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然后对方又接着说:“我在网上看到你有房子出租,我想租。”第二天她看房子时我还在耿耿于怀昨天的那个问题,就问她为什么昨天问我父母恩爱吗?她说:“我妈说如果父母恩爱,他们的孩子都很善良,待人都不会很差。“嗯,他们很恩爱”我回答她,“那我租。”她很爽快就定了,她拿出来一个月的定金和三个月的房租,我只收了一个月的租金,因为我深知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有多难,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后来成为了我的妻子。
两个素不相识的异性同处一个屋檐生活,难免会渐生情愫,或许是因为一样的兴趣,甚至一个细节或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回家第一时间是去敲门,而不是去掏冷冰冰的钥匙。我在餐桌那边做着表格,她在客厅看着电视。后来她问我,会不会吵到我,我说:“你不在,我也是会把电视打开着,那样家里不显得冷清。”是真的,家里有点声音才像家。临近春节时,我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多好多速冻水饺放在冰箱里,她问我:“你过年不回家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回家过年?”
“那你买那么多水饺在冰箱里?”
没见我说话,她又说:“我今年过年也不回家,我可以包饺子给你吃。”
2016年的除夕,烟花漫天,我和她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她突然转过身给了我一个很长很长的拥抱:“我们回家吧。”在那一刻,这些年第一次感受到一丝温暖流淌在心间里 。
之后的日子和大多情侣一样,我和她从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相守,她从女房客变成了我的女朋友。
2017年冬的一天,小妹在给我打的电话里哭的一塌糊涂,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就一直哭,那刻心里揪的慌,这些年关于那个家的消息都是来源于小妹,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肯定发生了大事。随后手机来了一条信息,小妹发来的:哥,外公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向公司请了年假,给女友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回趟西安。她在电话那头说你先去机场,我来订票,随后就到。她来的时候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说:“我也请了假,和你一起回家。”
下飞机的那一刻,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直到北风透过衣服钻进身体,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6年多了,而现在的我就真真实实的踏在故土上,一时间呆站在机场出口,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到家了。
见到外公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呆呆的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叫了声外公,我看见他眼角有泪,说不出话,却笑的像个孩子。那段时间我天天守在医院里,两周后,外公走了。下葬那天,我没有情绪失控,也没有放声痛哭,外公有三个孩子,我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我也是他的第一个孙子,所以从小外公就疼我比较多,当过兵的他一辈子都很要强,尽管年少气盛的我和他断了联系后,他也经常从小妹那里询问关于我的一切,在我毕业的那年,他瞒着外婆让小妹偷偷往我的卡打了1万块钱。我一直以为是母亲打给我的,倔强的我在最难的时候也没有碰过那张卡。外公得的是肾衰竭,我毕业那年查出来的,一直靠透析维持生命,这些事情我是在他走才知道的。临快年的时候,外婆要搬去和舅舅一起住,我在收拾外公的房间时,看见他的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好多事情,每次都是短短几句:
我得病了,老伴这个不能吃水也不让多喝
趁我还能动,得赶紧给红儿(我母亲)找个人
大孙打电话说不理我了,和我断绝联系,瓜娃(傻的意思)
大孙今年过年没回来,大过年的憨憨(我)吃饭怎么办
今天妮妮(小妹)说大孙买房了,出息了
大孙今年过年又没回来
……
这几天总是瞌睡,还以为能活到大孙结婚
我呆呆地愣在门后,眼泪充满眼眶,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彻底失控,旁若无人的放声大哭,脑海里都是小时候外公在我身边的场景,想起他宠我、骂我、打我。原来,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那个坚强的老人都一直视我如宝,为了他爱的人,独自负重前行。他想我过的好不好,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2018年的初夏,我和妻子成婚。之后妻子怀孕,孕检时,医生告诉我,是对双胞胎。母亲和岳母天天围着妻子转。还有几个月我就要为人父了。
外公在留给我的信里说:
憨憨啊,人呐,生在世上,有父母,有孩子,爱也被爱,你爸爸离开对你妈妈而言是痛苦的,无人可身同感受。但你妈妈同时也是外公的女儿,我为她计,你不能理解不怪你。等你为人父,方可理解外公。外公望你堂前多尽孝,待子以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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