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我还(4)

作者: 横横丨横 | 来源:发表于2018-10-15 18:34 被阅读9次

    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笔者:横横丨横

    (4)风檐夜雨泣不尽


    杭州城 城西栾府


    大火很快就被熄灭了,那一切就好像噩梦一样。虽然入了夜,可栾欢月却觉得自己还身处在火场之中。云展坐在她的身旁,两人就看着下人们在焦地前忙碌着,片语不发。许是被热火烤的太久的缘故,栾欢月再留不出半滴眼泪,只痴痴地看着黑黢黢地那片空地发呆。

    忠心的李氏哭了一天,此刻有些累了,正想着劝小主人歇一歇,就见她似乎像晃过神一般,神色如常地吩咐道:“李妈妈,您先回家歇歇吧!不要累垮了身子。”

    李氏见小主人如此,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废墟开口说道:“谢小姐体恤,只是夫人尸……”却不想,夫人刚开口喊出,就被栾欢月厉声打断:“李妈妈,你回吧!”

    李氏被她冰冷的呵斥声吓住,身体不禁一哆嗦,只得连声应着退到了一旁,却私下里托付着一个小厮去家里报个信儿。她自小跟着栾氏,又亲自看大的小主人,她是断不会在此刻离开的。

    下人们还在忙碌着,栾欢月起身,走到了管家的身旁说道:“王管家,既然火已经熄灭了,叫大家都先下去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

    管家没有多话,谢过了栾欢月体恤,便赶忙吩咐了下去。

    栾欢月吩咐完,见李氏还未走,也未理会,又朝云展说道:“云大哥,你也早些歇着吧!”

    云展看着栾欢月,知道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慰,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第二日清晨,杭州城又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栾氏去了,家中的主事只得去找栾欢月。可但凡有下人请示时提到了栾氏,便会被她冷声打断。主事们没了法子,只得去询问云展。

    “云少爷,您看今日就要小殓了,小姐又不让提起夫人……”李主事有些为难的说道。

    “就是啊!小姐不发话,咱们干活也没个章法不是。再者说……”赵主事也附和道。

    “这么说,这些一应事务,需得得了小姐的首肯,才能依序办下去吗?”云展依着丧制披着发赤脚站在书案前拿着笔并未落下,抬头打断了赵主事的话问道。

    栾氏尚在时,府里的下人们当着夫人的面虽对云展恭敬,私底下却并不以为然。他云展不过是栾氏母女捡回来的孤儿。虽少年成名,但在这些管事们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赘婿。栾氏没了,小主人要回颜府的消息许配他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管事的们明着是和管家一起来征询,实际不过是来瞧个笑话。

    “这是自然的!夫人去了,小姐再伤心,也要担起家主的担子才是。”李主事点头说道。

    “是啊!咱们谁都不是正经主子,主不了事。云少爷自小被夫人收留又和小姐相亲,还是劝着小姐尽快理事才好啊!”赵主事说着话,朝身旁的李主事瞧了瞧,觉得自己说话很是高明。

    “家主不管事,就是下人堕怠不去做事的理由吗?做下人的,若无法为家主解忧、不能替家主思虑、谋划,那就去账房拿了遣散银子离开吧!只是这杭州栾氏的嫡女刚过身,府里的家仆便欺压幼主,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江浙一带还会有哪家高门愿意聘任诸位就未可知了。”云展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着,下人们听着听着却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少爷说的是。夫人的情形特殊,殓殡、吊奠都可依丧制来办,只要免去治尸、沐浴、饭含、袭衣等一应制礼即可。”管家早就得了夫人的嘱托,知道小姐去了颜府后,云展才是正经的主子,因此才没有丝毫怠慢。

    “嗯!”云展点了点头,看向其他主事问道:“你们听明白了吗?”

    “是!”主事们见管家都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待到管家和主事们都走了,云展才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桌案上铺好的宣纸,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有些干了的毛笔,把毛笔生生折成了两段,丢在了地上。

    赵主事是个多事的,在云展这儿吃了瘪便跑到了栾欢月那儿挑拨,看热闹的人都瞧得分明,赵主事出来时灰头土脸的,显然是被骂的不清。府里的正经主子本就不多,下人们看清了形式,知道栾欢月和云展是一条心的,也就安分了下来。

    管家和各主事早上才得了云展的提点,哪里还敢懈怠,此时栾氏一族和受过栾氏恩惠的人也得了消息,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开始操持、张罗、吊唁。与栾欢月同宗的,都在灵堂替栾氏守灵,栾欢月的祖父、叔伯们则在前厅招待着男客。婶婶们则在后院叙话,见到栾欢月不免拉住她哭哭啼啼了半天。

    栾欢月见了婶婶们,便被叔伯和祖父喊了去问话,询问栾氏走时的情形。云展得了消息,怕栾欢月应付不来,也赶到了前厅,刚踏进门就听见栾欢月的祖父栾青松向她问话。

    “可给你爹去了消息?”栾青松年纪大了,止不住的咳嗽着。

    栾欢月被祖父问的一愣,忽然发觉自己很没用,竟然不知要通知父亲,他才会知道娘亲出了事。可是……父亲说过这两日便要派人来接她和娘亲,怎的还未来人呢?

    栾青松见孙女跪在地上愣神,一副茫然无助地模样,也不好苛责她什么,叹了口气。

    “瑾芜,你来的正好!我专程派人去请了玄风道长来举办招魂仪式,你带着道长和他的高徒去准备吧!”栾青松见云展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玄风道长和法般此刻正襟危坐,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见栾青松提起了自己,这才放下茶杯,起身准备跟云展离开。

    云展得了栾青松的吩咐,只得领着玄风道长和法般离开了正厅,刚走出不过十几步,便听见栾欢月的二伯栾峪大声说道:“月儿,我听说你爹要接你回去,那这房子……”

    法般不知发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子,随后说道:“师傅,您和云公子先行一步,徒儿替您观一观这宅子的风水!”

    说罢,也不待玄风和云展反应,便一个跃身,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玄风道长见云展面有愠色,轻咳了声说道:“云公子,小徒顽劣,只怕府上的房上客要吃些苦头了。”

    见云展一副不知何意地目光,玄风道长只高深莫测地一笑,示意他继续带路。

    正厅内,男宾们都各自叙话,听见了栾峪和栾欢月的对话,纷纷把目光投在了这两人的身上。此刻听见栾欢月直了直身子,看向二伯问道:“二伯想要娘亲的这个宅子?”

    栾欢月二伯见她问的这么直白,再厚的脸皮也不好说出想要二字,只得看向栾青松,很是为难地说道:“爹!锦山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一直想给他置办个宅子,可满杭州,像点样子的宅子都是有主的。那京城张大人家嫁过来的虽是庶女,可若是嫁过来住宅子的太不像样,咱们可就在亲家面前丢了脸面了……”

    栾青松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栾峰、大女儿栾青华、二儿子栾峪。栾峰早亡,没留下一儿半女。栾峪是个不争气的败家子,娶了七八房小妾,却也只生下了一个体虚的儿子叫栾锦山。在栾锦山很小的时候,栾青松便为他求了门亲事,未过门的媳妇是京城张大人家的庶女。栾锦山虽体弱,却是个主意正的少年,他不愿新媳过了门受着父亲一家子的风气影响,近来一直在杭州城暗中寻着宅子。

    栾峪家人口多,开销更是无度,表面上看是杭州望族,很是风光,实际上栾青松被自己的二儿子折腾的家底没了大半,日子过的也很艰难。栾峪明里暗里地暗示过栾锦山很多次,希望栾锦山向栾青松要下来栾氏的这个宅子,栾锦山都未同意。

    这个事儿栾青松一直是知道的。除了栾欢月,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子,因此也曾私下和栾青华提起过一次。就是在那次后没多久,栾氏便和他提起了自己要重回颜家。栾青松想到这儿觉得有些难过。年纪大了,很多事无法帮到子女,反倒只能依靠着子女去替自己想办法解决。

    “二伯何必要来逼祖父!您若想要娘亲的这个宅子,您还不敢和月儿直说吗?”栾欢月听出来是因为栾锦山要娶妻,所以栾峪想要拿着这个宅子给栾锦山做新居。

    栾欢月自小在这些叔伯们的眼中都是乖巧可爱的模样,栾峪头一次见到她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可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小辈责问,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梗着个脖子硬着头皮说道:“对!我是想要你这个宅子!”

    栾欢月冷笑道:“怎么,二伯家的宅子也被火烧了,无宅可住了吗?”

    栾峪被栾欢月讽刺的语调气的脸色涨红,指着栾欢月说道:“这是我们栾家的宅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一个小辈在这儿出言不逊?”

    栾青松本对栾欢月有些怜悯,可栾欢月当着外戚和客人的面儿说话太没遮拦,也伤了他的脸面,不由地冷下了声来说道:“月儿,不许和你二伯这么说话!”

    这宅子是栾欢月和她娘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眼见着栾青松和栾峪两人想要夺了宅子气愤难当,哪里还顾得上尊长一说,看向栾青松的目光也是寒冷异常:“祖父!您今日来,是来吊唁您嫡女之丧,还是来要强夺宅子的?”

    栾青松被抢白,脸上一寒说道:“自然是来吊唁的。可这宅子的事,也要来议上一议。”

    栾欢月脸上一白,见栾青松起身和一众亲戚要离开,跪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复又高声喊着,声音有些凄裂:“祖父,月儿就剩下这宅子了!”

    栾青松停在门口,叹了口气说道:“月儿,栾家也只剩下锦山这么一个孙子了。”

    随着栾青松的离开,前厅里熙熙攘攘地男客们也不好留下来,也都随着栾青松走了。栾欢月跪在地上,不知在出着什么神,就在此刻,一个人朝她渐渐走近。她没有抬头看,却也瞧见了那人华美锦丽的衣摆。

    那人半蹲了下来,抬起了她低下的头,眼角擒着笑说道:“真是个愣头青!”

    “你是谁?”栾欢月甩开了那人的手,利落地站了起来。再看向那人,是一副俊俏少年的模样。

    “早些年,我曾得过栾夫人的恩惠,听闻栾夫人故去,特来吊唁。”少年背过手去,脸上依旧笑吟吟的。

    “家母故去是丧事。你倒是笑的开心!”栾欢月望向少年,有些微微的怒气。

    少年并不以为意,走到了栾欢月的身前问道:“既然是丧事,为何也没见你掉一滴眼泪呢?”

    栾欢月张了张嘴,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转身便要离开。她当然不能掉眼泪,她是这个栾宅的主人,她一定要撑下去,哭只会让人瞧不起。可这些,她自然不会跟一个陌生的少年说。

    少年见栾欢月转身要离开,快走了一步,拦下了她说道:“愣头青,你想不想保住这个宅子?”

    栾欢月停下了脚步,看向少年那自信满满地笑容问道:“什么意思?”

    少年微微一笑,一把环住栾欢月的腰,向上一跃便稳稳站定在了屋顶上。栾欢月吓了一跳,可也没惊呼出声,站稳后忙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看出了栾欢月的防备,却也不以为意,指了指前头地面说道:“你从不曾站在这座宅子的最高处,俯瞰过这处宅院吧?”

    “宵小之辈才会做梁上君子!你究竟想要干嘛?”栾欢月低头瞧了瞧,有些眩晕,嘴上却不饶人地说着。

    少年掏出了一串红彤彤的手串,拉起了栾欢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套了上去,说道:“我想要你永远都戴着这个手串。我说不许摘,你便永远都不许摘!你若做得到,我便帮你保住宅子!”

    栾欢月不是傻子,她听出了这少年隐含地那份含义,想也不想便要摘下那个手串,却被少年一把拦下。少年抓着栾欢月的手腕,颇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你既是女子,就应该想想,如何正确的驾驭男人!”

    栾欢月的手被少年死死地攥着,有些愤怒地吼道:“放开我!”

    少年松开了栾欢月的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听了我的办法,这手串便摘不得了!你记住,我叫拂玉。下次再见,这手串若没被你戴着,你便是得罪我了!”

    拂玉说完话,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只留下栾欢月一人,低声地喊道:“喂!你快把我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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