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租房住,是栋六层老楼里的单人间。房间只有一个卧室般大小,门口楼梯旁有间狭窄的独立卫生间,还有个阳台。虽然很小,但租金低廉,对于一个刚毕业的求职大学生,能有个这样让我睡觉的地方,已经很满足了。
房东是个中年男子,估摸着四十出头的样子。和他在网上聊过几次,感觉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知怎么就想象成了个留着胡渣的颓废大叔。见过真人后发现和想象竟相差无几,佝偻着身子,戴着个毡帽,穿着件老式的夹克,整个人和这老楼一样,透露着一股沧桑感。
可能是他经常背对着我做着他自己的事,亦或是那香烟熏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竟然没能看清他的正脸,更别说记住长相了。和他打过招呼拿到钥匙后,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他了。反正有什么事他都会用聊天软件联系我,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但是,住在三楼的另一位大叔,倒是和我很快熟络起来。我入住的第一天,他就主动来问候我,还邀请我去他那坐坐。我不擅长拒绝,便跟着去了。大叔的屋子虽然也不大,但各种小家电倒是挺齐全的,房间虽然略显凌乱,却有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在这个小屋子的墙壁上,我看到了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照片的画面异常模糊,隐隐约约可以认出一男一女之间,还有个小女孩。大叔有些自豪地把照片拿下来,向我描述他的妻子有多么贤惠,女儿有多么可爱。看着大叔幸福的表情,我也随着微笑起来。
求职的生活真的是很艰苦了,但每晚我和父母通话的时候,都会告诉他们一切安好。即便夜色已经很深了,还是不停地在网络上翻找各种招聘信息。实在是饿的不行,咬咬牙打算用余下不多的钱买份夜宵。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四楼的租客,头上的鸭舌帽把帽檐压的很低,身上穿着一整套潮牌,看着颇显年轻。每晚这个时候,都能听到他的篮球鞋在楼道里吱吱响的声音。
三楼的大叔告诉我,五楼的租客是个怪人,有一次他去天台帮老婆收被子,从没关紧的大门看到房间里摆满了奇奇怪怪的工艺品,有的像是撒上各种颜料的破瓶子,有的像是用钢管随意组装起来的模型。于是我便时常幻想有个扎着小辫儿,戴着眼镜,面黄肌瘦的少年,独自一个人在我的天花板之上,捣鼓着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最后一封简历寄出去后,我决心上天台好好喝上几瓶。我提着啤酒经过充斥着油画颜料味道的五楼,盯着那个带有无限艺术遐想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又匆匆走上顶楼。本以为顶楼应该没人居住了,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惊呆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被一个坚挺后背的少年料理得生机勃勃。那个少年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存在,缓缓转过头,然后把我拉到一株昙花前,正好赶上它的绽放。
后来我找到工作后,便准备搬走了。临走正好赶上了老楼拆迁。我不禁感慨起来,不知道那几个租客,日后又会漂泊到哪里呢?
“这栋鬼屋总算舍得拆了。”
路过大妈的一声嘀咕让我有些不解,我上前问了问,只见她用着极其避讳的表情对我说:
“这儿座楼原本只有一个住户,是个疯子,神经病。有的时候幻想自己有老婆和孩子,有的时候穿着年轻人的衣服四处瞎晃,还有的时候捡回一堆破烂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后来啊听说有个不知情小伙子也住了进去,结果。。。。。。”
我突然感到后脊一凉,大妈后面的话我也没能听进去,脑海里迅速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我突然回忆起那个顶楼照顾花草的少年,貌似没听到大妈提起,于是赶紧追问起来。
“花草?什么花草?那片顶楼不是空的么,什么都没有啊。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不知情的租客,前几天老喜欢往那地方跑,一个人站在那笑,可吓人了。”
我忽地感到一阵眩晕,随即我仿佛又看到了那遍地的花草盆栽,那个温柔的少年,还有那朵悄然绽放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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