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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并不是马奇诺防线,乔楚说了不再见家康,可是这种话说的时候解气,说过之后,乔楚又陷入了长久的失落。
今夜特别漫长,也许是因为没有吃完饭,已经上床很久了,乔楚的意识和她的胃一样,越来越清醒,难以入眠。
她想起自己的家庭状况,当爸妈好容易撑着供她和哥哥读大学之后,家里徒然也只剩下破败的四堵墙,再也无法拿出任何像样的东西。她爸爸已经年老,可还是隔三差五的出去打工。从这一点上讲,她有什么资格好嫌弃家康的小家子气呢?小家子气的男人朴实,会过日子。
何况家康对她也不是太抠搜。
何况多喝咖啡对身体也确实无益,而自己未必真的离不开咖啡。
但乔楚讨厌那种每一厘都要从牙缝里计算的感觉。
只有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人,才会对贫寒的日子充满了切身的理解与恐惧。
从小到大,无论何时,她在大脑里都响着一句:“不要和别人攀比!”。先是爸妈苦口婆心地对她说,接着是她自己对自己说。确实,对于连学费都掏不出来的家庭,她有何资格要求爸妈提供更多的享乐呢?
但是,任何一个孩子都渴望从毛毛虫到蝴蝶的蜕变。乔楚看着班里那几个家境还不错的孩子,戴着彩色的发圈,发型也每天都变换着花样,穿着黄色印花的连衣服,和黑色的小皮鞋,在阳光下踢毽子。那样无忧无虑的身影,从来就不是她自己。
她幻想一套黑白相间的运动转,剪一头短发,像“笑看风云”里的林贞烈一样咬着嘴唇,显得随性又孤独。但是她知道那只是想象而已。
初中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发育,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是除了宽大到灌风的校服,她没有任何件心仪的饰物来装饰自己。姨妈送了一堆堂姐的衣服给她,妈妈欢天喜地地接受了。拉着乔楚去试穿,衣服当然不是新衣服,但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旧衣服,基本上表姐都是穿过一两次,就没有再穿了。
乔楚沉默地一件件试穿,妈妈直称赞“好看好看!像是为你量体裁衣,好看极了!”
乔楚却笑不出来,这些款式比较成熟,在她们那个小镇,这样的服装也算是前卫的了,但她并不喜欢这样奇异的装扮。可是她不动声色地穿上衣服,鲜亮的服装似乎裹着另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在她从衣柜前出来前,早已对着镜子调整了情绪,露出最甜蜜的笑容,笑给妈妈和表姐看,“真的太漂亮了!”她由衷地感谢。
她觉得属于自己的毛毛虫一夜之间蜕变了,但是却变成了另外一只陌生的蝴蝶。
只是她无力改变,打从初中开始,就有很多同龄人陆续退学了,在本该读书的年龄辍学远离家乡,独自去打工了,用她们那稚嫩的双手去为家庭赚取生活费,而自己还在念着书,尽管她有严重的偏科现象,但爸妈也从来没有动过让女儿辍学的念头,多累多拮据都自己咬牙坚持,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在那个闭塞的小地方,她听不到更多有营养的话,只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可以改变气质。于是她废寝忘食,闻鸡起舞,两耳不闻窗外事,但直到长大才知道,人生原来有这么多的烦恼,根本不是靠努力就可以解决的。
比如有些人的境遇天生就比自己好。
又比如家康,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他到底适不适合自己呢?自己理想的生活,跟她是云泥之别吧?
她再一次犹豫了。
距离上一次失眠,似乎并不遥远,记得那次家康第一次吻她,冰冷的镜片压到她的脸上,刺激着她的心跳,让她久久难以成眠。但那次她心醉神迷。一场接着一场迷乱的梦,像春风一样抚摸着她的心跳。
但此刻,有关家康的一幕幕却让她心烦意乱,随手翻出一本枕边本《傅雷家书》,也于事无补,心情如此烦躁,还看什么散文呢?她恨恨地丢开书。此刻,窗外也不知是哪几家的猫,一声一递地哀号着,一声比一声充满渴望,一声比一声让人绝望!乔楚用枕头捂住头,除了不适的憋闷,自我折磨并不能让她解脱。
大半夜的,她索性翻身起来,磨了一杯咖啡,又泡了一杯茶,再倒一杯酒。她咬着牙,喝了咖啡,又喝了茶,最后喝了酒,这些液体终于成功地搅混了她的胃,也搅乱了她的意识,连灌三杯的她,终于缩在小小的客厅里小小的单人沙发上,疲惫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乔楚醒了。就着黎明微弱的光线,听着窗外传来鸽子咕咕咕的叫声,她想到了一了百了的方法: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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