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上神,你等等我!”连宋手中的折扇摇得欢快,因石子路曲曲弯弯,他脚下只能匆匆捣腾着小碎步往前追赶。
白浅自顾自地沿着小径前行,忽左忽右的转弯,使长长的裙摆在她脚踝边荡起了优美飘逸的弧度。白浅丝毫没有因为连宋的追赶而放慢脚步,她心里记挂着墨渊,想他应该是在前面的天门那里等急了的。
好在连宋君身高腿长,没几步也就赶了上来。连宋有些讨好地附在白浅身侧笑眯眯地问道:“上神这样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
白浅一边往前走一边侧目瞧了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连宋说道:“我与你家太子退了婚,没想到三殿下倒是个豁达的人,竟还愿意在外人面前帮我说句公道话,这份人情我青丘白浅记下了,他日若三殿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连宋一听笑得更加开怀:“上神真是客气,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记在心上。”
白浅觉得好笑:“那三殿下大老远的,一路追着老身,所谓何来呀?”
连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上神还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什么都让你看出来了…”
白浅边走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目不斜视:“三殿下有话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
连宋君
连宋略微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上神是初次与魔君相见,那魔族人的性子,未免桀骜些,上神是心胸宽阔、礼仪周全又识大体的神仙,为了两族的安稳,还请上神多多担待,不要与他们计较!”
白浅嗤地一笑,悠闲自在地开口反问道:“刚刚幸而没着了她的道,老身我还算运气不错,堪堪躲过一劫,只在言语间略压过她半分罢了。若是方才我被她算计了去,被她冤枉,难不成还要担待她,不与她计较吗?还是要再剜了我一双眼睛去?…都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了,九重天上这粉饰太平、冤屈好人的传统依旧没变呢。”
白浅这一番话虽然语气波澜不惊,连宋心里却暗自打鼓,竟有些无言以对,毕竟当年他自己也曾为夜华就处置凡人素素的事出谋划策过的,里外里透着心虚。“上神说笑了,当年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夜华也只得委屈上神,才能保住上神的性命,确实是情非得已。往事已矣,上神就将此事揭过去不要再提了吧。刚刚在下说这番话,也是为了两族的安宁着想,上神万万不要误会。”
白天冷哼一声,说道:“天下再起纷争,我师父这个战神岂不是又要披挂上阵?!老身还不至于傻到给自家师尊添麻烦的地步,三殿下真是多虑了。”
连宋听白浅这样说,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脸上陪着笑,一柄折扇越发扇得欢快:“上神真是深明大义!在下佩服得紧!”
白浅并未理会连宋嘴里的奉承话:“如今老天君孝期未满,太子殿下尚未继承天君之位,这个档口,也亏得三殿下肯多为夜华君操些心。”
连宋道:“夜华从小被管束得很严苛,不大爱说话,却与我这个三叔颇为投缘,有什么心事还愿意同我讲一讲。他的难处别人不明白,也只有我明白他,我多帮衬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白浅听来,连宋君追着她一路零七八碎说到现在,也只有这一句是最实心实意的话了!“有三殿下的帮衬,东华帝君和我师父这一辈上古尊神也享享清福,为四海八荒少操些心。”
白浅提到东华帝君,连宋君一颗心又再次沉了沉。刚刚他从太晨宫出来,原本在一十三天服役的仙者因散布谣言,惹怒了帝君,全部被贬黜到下界仙山服苦役去了。现在的一十三天,空气冷凝到极点,堪比极北苦寒之地,没人有胆子敢上前去劝一劝——除了凤九。
听闻凤九小帝姬自小是被她姑姑白浅带大的,最听白浅的话。想必白浅若是肯出面劝和劝和,让凤九去哄哄那个外冷内热的老神仙,太晨宫里的仙官们也算是能逃过这一劫。
连宋君拿定主意,掂量着措辞,开口道:“想必白浅上神这是要寻墨渊上神一同往太晨宫去。”
“正是!”
连宋的脸上倏然挂上了愁苦的神情,有些沉痛地开口道:“在下刚从太晨宫来,本就是为了寻上神你的。”
白浅诧异地挑眉问道:“何事?”
连宋将昨晚发生的事,连带上午重霖转述的那些事向白浅一一解释了一遍,见白浅只顾得走路,一句话都没说,又劝道:“当年凤九殒命,差点也要了帝君的一条命。帝君这十年间为了救醒凤九小殿下,耗费了多少心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对凤九的一番心意不容置疑。
他原本是想借外界的谣言让凤九小殿下醋一醋,却没想到有些弄巧成拙,反而让凤九小殿下对他的误会更深了。上午凤九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帝君一人丢下,同魔族一个小魔君一同走了,这让帝君脸上十分挂不住。
帝君这一怒,让太晨宫的仙伯们也很为难,手上差事也没法办,好几位仙伯被帝君盛怒之下的仙力所伤,药王在太晨宫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在下想着,不如请白浅上神出面,劝一劝凤九小殿下,将这个误会解开,这样大家岂不都能松一口气?!何况凤九以往对帝君情根深种,解开误会,两人也好尽早修成正果,岂不两全其美?!”
白浅蛾眉微蹙,对于凤九与东华帝君的事,她心中也仍有一些解不开的疑惑:“我家小九天天追在东华帝君身后的那几百年里,从不见帝君对我家小九有半分怜惜。即便是小九将尾巴割了,东华帝君都没有半分心软。老身实在是不懂,缘何小九魂飞魄散之后倒让帝君对她生出这些莫名的痴情来。”
白浅想着凤九与东华帝君之间的牵扯,手中敲着扇子,脚下的步子不由得缓了下来。片刻后,白浅又说道:“虽说这十年间帝君为小九的事颇费心神,可老身却听说帝君当年是为了衷情于别的女子,苦恋不得,才一怒之下挥剑斩了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姻缘。帝君心里若是一直放着别人,我家小九跟了他,也未必会幸福。让小九去劝劝帝君,这倒是不难。可这终身大事,还是仔细些的好。女孩不比你们天族的男人家,新鲜劲儿过了,不爱了,还可以纳妾或再娶。再看吧…”
帝君过往的情史,连宋还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白浅从何处听来这样的传言,他更辨不清这件事的真假,无从为帝君辩驳。而关于天族男人妻妾成群的事,连宋更是理屈词穷,他本身就是个爱招蜂引蝶的,一直被成玉称为“浪荡公子”,此时听白浅之言,也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二人一路说着话一路朝天门走着,不知不觉天门已在近前不远处。墨渊一袭墨蓝色长衫,正双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地伫立在天门前。气势恢宏的天门,以及天门之外烟波浩渺的七彩霞光、云海,在墨渊这位光风霁月的尊神面前都黯然失色。也难怪少绾女君挖空心思也要与他在一起。心里住进了这样一个男子,世间其他的男子再好又怎能看得上眼?白浅眉宇间透着几丝轻愁,朝墨渊迷茫地望了一眼,脚下的步子却渐渐止住。
墨渊见状神色一滞,抬脚就迎着白浅二人的方向走来。连宋忙向墨渊见礼,略微寒暄了几句就躬身行礼,告辞离开了。
墨渊低头仔细瞧了瞧白浅的神色,倒也平静如常,只是太平静了,反而有些不像她的性子。墨渊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身前带近些,手抚在她身后柔顺的发丝上:“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来?”
白浅垂下头,避开墨渊探究的目光,说道:“没什么,只是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好几位故人,倒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让师父久等了。”
墨渊心中有几分明了,当下将绕在白浅身后的那只臂膀一收,把她护在怀中紧紧抱了抱,也不在乎天门那里还站着几员守门天将,倒让白浅瞬间红了脸,十分难为情。
墨渊嘴唇贴在白浅耳畔,低声道:“魔族人一贯心机深重,你这样直率的心肠,不要轻信他们的话,让自己困扰。那些不相干的人,也不要放在心上。你可晓得了?”
白浅原本心中烦乱,这几句话就如一阵和风细雨一般,清凉滋润的落在心底,十分熨帖。白浅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墨渊的脊背,淡淡地应道:“十七晓得了…”
墨渊有些难舍地放开她,又深深看了看她清澈的眼睛,方握住白浅的手说道:“走吧…”
二人相携朝天门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远远传来一阵老者的呼喊声:“墨渊上神…墨渊上神…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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