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州支教期间结了婚。
其实若非婚期早在支教通知前定下,婚礼应该要被我推迟。九月来黔,两家大人都已准备好大典的一应器物,我不能推辞支教任务,亦不好叫两家大人难过,还是决定中间国庆大假回来成礼。
小孩子最高兴遇上婚礼,跟他们解释告假回杭的原因,一个个都非常兴奋,嚷着要吃糖。背一书包糖来不是问题,可是,哪种糖好呢?最便宜的糖有损健康,最贵气的糖没有上限,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选两颗有故事的糖吧。
学生时代是一个物质没有下限,精神没有上限的时代,用每周定额的生活费把自己喂饱是首要任务。我和同桌既想把自己喂饱,又想把自己喂好,商量着每周轮流买一包糖解馋,250克的上好佳硬糖,是整个超市最便宜的。
贵州的课代表“娟儿”给的糖买来的糖,有时候老老实实一颗一颗吮着吃,有时候闭上眼睛让同桌往嘴里放糖,然后猜什么颜色(不同口味有不同色彩),我最喜欢提子味,也就是紫色糖粒的那种。有时候比赛谁吃得最慢,发现糖块放在嘴里不动溶化最慢,咬碎则化得奇快——固体与液体的接触面积越大,溶化越快,反之,则慢。另外,液体的温度也影响溶化速度,比如有一回我发热了,糖块怎么的都比同桌缩小得快。不要惊讶,故事的最后,我还是成了一名文科生,每周59粒糖果带给我的柔软与温暖更多一些吧——反正这么一包糖我们吃出了很多快乐。
还记得有一天同桌给我放了一颗大球体的糖,与之前扁圆形的记忆出入甚大,我立马睁大眼睛向同桌确认:没逗我?确定?大概我依靠经验用舌头翻卷糖块失败的表情太逗,她笑得脸都红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这种体验,比如以为台阶还有一级,实际已经全部走完,然后吓出一背脊冷汗;比如口渴拿起一瓶可乐灌嘴里,那是朋友恶作剧换的醋……当时我的感觉跟这些情况差不多。
吃遍了上好佳的所有口味,我的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还有一粒糖曾经融化过我的少女时代。那时,说好一起考大学的初中闺蜜不慎去了职高,看着她每周倒车去学校,甚是新奇(我考上大学才第一次一个人坐公交车),因此非常乐意坐下来听她讲那个学校的一周趣闻。有一天她带回来一长条德芙白巧克力,这在像我们这样的农村学生心中是太高贵的吃食了,强忍着一嘴的口水,我矜持地问:哪儿来的?反正我知道肯定不是自己买的。她一脸的羞涩早已转化成满眼幸福的笑意:我有男朋友了。
心里有“咯噔”的声响,我听见了。
早恋在她那个学校太普遍了,不谈恋爱都不正常。我看着同学,想起曾经一起上学的时光。虽然觉得眼面前的她不可思议,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回过神来,才一个劲儿问她:他对你好吗?真的很好?好像第二天这位发小就要远嫁他乡了。
现在想起来,那会多认真——谈恋爱的时候怎么会不好?巧克力绵腻的味道在嘴巴里四处结网,真像热恋的胶漆,静待一颗融化,自己都像谈了一场恋爱。然而,高中时代的恋爱又有几个走到圆满?恐怕大多要如《诗经》里说的,“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同学的职高三年辗转换了几个男朋友后来不得而知,我们都越来越忙。等我完成高考再见到她时,她的神情里居然有了沧桑。要谈往事已经谈不起来,因为我们走过的足迹那样不同,谈未来吗?好像还是不一样了。她的眼里还有笑意,客气地说:以后,你就是大学生了。突然想到鲁迅说的“隔膜”,像极了多年以后他与闰土见面的感觉。有时候,曾经以为没什么关系的一点点不同,回过头去,已然成了一条鸿沟。
两个分享过糖块的同学,一个失了联系,一个远嫁他乡,但当日的那份纯真还是叫我怀念,叫我想起曾经的爱情与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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