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杜鹃血

 

胭脂红，杜鹃血

那一年，我死了。

      我选择山那边的那丛最妖艳最洁净的杜鹃花旁，鲜红的花朵浸满了我的血液，渗透出凄艳的红。大片大片纷飞的花瓣，掩埋了我洁净的身体，最后的那一触恍惚中有我最后的凝眸。而我已来不及再看，我合上了眼，碧青色的天空，一朵云都没有。

      【一】

      鲜红的胭脂抹上了嘴唇，清澈的菱花镜中映出了我的容颜，三千青丝，宛如华美的锦缎，冰肌莹映，芬芳若花，额间那一朵似有若无的落红已无处栖暖。

      洞房花烛，他用那杆轻挑起遮住我的喜帕，他的手指碰触到我，他俊秀的脸似笑非笑。我低垂颔首，与生俱来的香气渐渐的暴露在空气中，眉目含春，长发落于胸前，似一幕黑色的彩虹，我半眯蒙着双眼，手却伸进了喜被，抽出我藏好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冰冷的利器，喷涌而出的鲜血。他不置信的看着腹部上的伤口，颤声问：“为什么？”我紧紧的握着匕首：“我不曾爱过你，你是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我失控的大声喊着。他用那织喜帕紧紧的捂着伤口，血液却还是一滴一滴的渗透着，浸满了也浸过了整织的喜帕，烛光的映照下喜帕发出艳红的颜色，像极了啼血的杜鹃，美艳而凄冷。

      他夺过我手中的匕首，一把把它扔在了地上，我疯了似的扑过去，却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血液的灼热穿透了我的衣衫，也刺痛了我，我颓然的放弃了挣扎，不再言语。

      “娟儿，我是爱你的，你只能是我的。”他更紧的抱住了我。

      “你为什么不放手，我不是你的，我爱的是飞洛而不是你，我们即使在一起，我的心也不属于你，你又何必强求于我，请你放手好吗？请你放我离开好吗？”

      “娟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现在你只能是我的，我是不会放手的。你要怎样都可以，只是你不能离开。”

      我绝望的低下了头，然后对着寻淡淡的笑了。

      【二】

      《涵花轩》是父亲花圃的别称。

      父亲常常一个人发呆，总是望着花圃中那唯一的樱花出神，樱花纷纷坠下的时候也是父亲最伤情的时候，父亲会用锦缎织成的花袋，细细的拾起坠落在地上的花瓣，哪怕只是一叶残片。

      我只是知道，母亲就葬在那颗樱花树下。

      父亲是及其疼爱我的，他送我去读书，而不是让我做什么女红针线。

      飞洛和寻都是我的师兄，飞洛总是安静的，我亦如是。

      飞洛的安静中总带着些许的淡漠，他总会望着落花出神，也会如父亲般细致的收拾落花，他拾取花瓣的样子像极了父亲，我总是觉得他淡淡的漠然中透着亲切。

      他会静静的看着我，他的眸光洁净，他过来牵我的手，我碰触到他掌中微薄的凉暖，我想这只手一定是可以依靠的。就在那株樱花树下，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唇畔，如同樱花飘拂。

      【三】

      这一夜，风急雨落得更急，顷刻间便如倾盆而落的水，风折了院中的那株樱花。

      父亲疯了似的奔出门外，顾不得雨打风吹，只是紧紧的抱住那株樱花树，生怕再有丝毫的折损。人有情，风雨又怎有情，风声大作，雨落的更急，片片花瓣如残零散开来。四溅的泥水污了花颜。父亲急了，不知去护住树还是该怜惜落花了，那点点的花痕已经染红了那渠水。

      我急忙奔出门外，帮父亲护住了树，，父亲拿了花袋，用干枯颤抖的手拾起了花瓣，花瓣一片一片，雨如倾盆，人父亲如何，那花瓣都抹不尽泪水，父亲颤抖着，怅然泪下，雨里也分不清哪里是泪水哪里是雨水了。“晴儿，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会随你而去的，如今，鹃儿也长大了，我该离开了，晴儿，你别走，你别走，你等等我，等等我。”父亲哭叫着，狂喊着，而我只能傻傻的站着，我无能为力。突然，父亲往后一倒，喷出一口鲜血，便不省人事，我大声的呼救可是没有人应。我费力的把满身泥水的父亲拖进了屋里，就再也没有力气把他扶上床。我跑出去，不远处就是寻的家，我狂叫着寻的名字，也顾不得满身的泥水。寻见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湿衣将我的身体裹得紧紧的，丰腴的身体在薄纱中若隐若现，雪润的肌肤更显得亮白丰美，与生俱来的杜鹃花的香气更是分外的媚人。我只知道自己的狼狈，又怎知道这另外的一番风情。寻看的呆住了，我却无暇顾及他贪恋的目光。

      拉着他，一路奔回家，他看的屋中的一切都明白了，帮我把父亲扶上了床，并为父亲换了湿衣，看见父亲已经无恙，我便心安，却向身后倒了下去。昏迷中我看见娘亲，一如我般的颜，娘告诉我，她一个人好孤单，她说她那里很冷清很安静，她说她想父亲了，想让父亲去陪陪她。我点了点头，她就不见了。

      满身的痛楚让我从昏迷中醒来，我想去看看父亲，却发现身上竟不着寸缕，下身的疼痛和印在床榻上的那点落红让我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在这一夜失去的太多，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自己也失去了自己今后全部的生活和爱。

      寻就在父亲那里，我恨不能一刀刺死他，父亲弱弱的和他说着话，我不得不掩藏了恨意，轻轻的走过去，父亲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又把寻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只说了四个字：“生生世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只是为父亲送葬。

      父亲入葬的那天，院中的那棵樱花也死了，我折下最高的那枝，把它放在了父亲的身边，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只有祝福。

      寻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帮我料理所有的一切，而我却怎么也看不见洛，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我的不是洛而是寻，也许这就是宿命。

      【四】

      他不说话了，只是紧紧的捂着伤口，把我紧紧的抱着。

      “鹃儿，从见你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宿命，我的劫数。”是的，你就是我的劫数，我们在劫难逃。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我始终没看见洛的身影，就此忘记也好，我麻木的过着一天一天，寻待我很好，他会逗我开心，尽他所能的让我过得快乐，慢慢的我学会了习惯，爱也许就是这样，也许就是这样的平淡却安静的幸福吧！

      我常常去山的那边，山那边有一丛杜鹃花，那里的杜鹃花美极了，花开得艳红艳红的，似曾的熟悉让我留恋不已，杜鹃的旁边有一湾水，这湾水碧绿见底，只是却没有游鱼，那丛杜鹃就映在水面上，有风吹过，水面的花就会轻舞，就会随水而舞动，亦分不清是花动还是水在动。

      阳光充足的午后，我就会在那丛杜鹃花下躺着，柔柔的风吹，夹杂着这花香分外的醉人。

      那个午后，我如往日一般，来到花丛边，却看见了洛，他背对着我，我不想出声，只想逃离，我转身走开，却不妨他在身后抱住了我，那双久违的温柔的怀抱就这样的把我包围。他疯狂的吻着我，我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任他吻着。我已经融化在他的吻中，杜鹃丛中，衣衫散落～～

      “鹃儿，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情吗？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回家去看父母了，真的没有时间去通知你的，你在怪我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洛，不说了，这不是我所想，我无能为力。”

      “好，不是你所想，那么你离开他，我带你走好不好？

      “洛，对不起，我不能走，不能，”

      “好，好，你真好，这样也好，我们就这样也好，我没有承担，没有责任，这样也好，我们就这样好了”

      我说不出话来了，还能再说什么，我早已经知道一切，洛他是爱我的，是曾爱过我的，这就足够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五】

      回到了家，寻不像往日的那么热切反而多了分疏远和决绝。我只能强颜欢笑，寻为我准备这饭，他又拿了瓶女儿红：“鹃儿，你很久没喝酒了吧，这是我珍藏了很久的百年的女儿红，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我们喝点好了，他会让你忘记所有的不好和不快乐。”我端起了杯，这酒有些甜，又有点苦涩，什么味道说不清楚，喝在嘴里很是润。头晕晕的，眼前也有些模糊起来，片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朦胧间寻在我的耳边低语：“鹃儿，你太让我伤心了，我那么的爱你，那么的呵疼你，我给了我自己所能给你的一切，可到头来我只换得你和洛在我的眼前。你的心不属于我，那么我只有把你毁掉，我得不到的洛也别想得到，鹃儿，你放心，这酒会让你不再痛苦，只有永远的安静，我也会陪你的，鹃儿，你走的时候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