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浮士德的魔鬼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德意志的形象,和它结盟,卖身投靠魔鬼,用牺牲灵魂得救去换来一个期限以获取全部宝藏和世界大权,在我看来,这都是同德意志天性特别接近的一些东西。一个孤独的思想家和研究者,一个坐在自己陋室里的神学家和哲学家,他出于享受世界和统治世界的渴望而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就在今天,看到德国以这种面目示人,就在德国名副其实地去见了鬼的今天,可不全然就是正当时么?”
2.要我怎么说呢,我的这种心情有个特点,这就是:你的心脏在怦怦乱跳,你非要一吐为快不可,而与此同时,你的内心深处却又诚惶诚恐,深怕犯忌,两者在这里纠结缠绕,剪不断,理还乱,让你心乱如麻。说实话,我是一个天性十分温和的,我大概可以说,是个健康的、和善的、注重和谐与理性的人,一个学者,也绝对是拉丁文化和文学的一个不折不扣的追随者,虽然我对纯艺术领域(我会拉浪漫古提琴)也有所涉猎,但我却是一个学术意义上的名副其实的骚客,我喜好把自己看作是来自《蒙昧主义者的信笺》[1]时代的德国人文主义者的后代,看作是某个洛伊希林[2]、克罗图斯·冯·多恩海姆、穆提亚努斯和俄欧班·黑塞[3]的传人。
3.对魔性之于人类生活的影响,我基本上不会去妄加否定,尽管如此,我一直以来却始终认为,魔性是一种完全有违天性的东西,我已经本能地把它从我的世界观中剔除,并且,我也从未想到过要和这些下界的神秘力量同流合污,甚而忘乎所以地去招惹它们,或者,当它们主动跑来诱惑我时,我哪怕是连根小指头都懒得伸一下的。
我为自己的这种思想付出了精神上和物质上的代价,我把自己的这种思想所付诸的具体行动是,早在这个时段来临之前,早在其被证明是和精神以及我们的历史发展的要求相脱节之前,我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我所热爱的教书职业。在这一点上,我对自己是满意的。当然,我的这份果敢,或者说是,随人怎么想吧,我的这种道德人格的局限,反而只会更加坚定我的决心,尽管我仍在怀疑,自己究竟可不可以有资格和能力来胜任这项已经开始着手的工作。
4.高尚的教书育人的精神世界和那个只能冒险接近的神怪的世界之间是否可以划出一个清晰而肯定的界限,这个问题,很有可能,而且简直是太有可能成为我的话题之一了。试问,人类又有哪一个领域,哪怕这个领域是最纯粹无比的,最庄严无比和友善无比的,是可以完全不受到那些来自下界的威力的影响的,对,这里必须再补充一句,是可以完全不需要那种能够带来丰厚回报的同它们的接触的?这个想法,它甚至对本性完全远离任何魔性的人都并不是不适宜的,它是我的意大利和希腊之行的某些瞬间遗留在我心中的记忆。
5.站在欧律布洛伊西乌斯区域,该区域正好紧邻从山岩上突出出来的冥神普路托裂缝之边缘,这个时候,我朦朦胧胧地体验到了生命感的充盈,这种充盈表现在奥林匹克的希腊人所首倡的对于深渊诸神所怀有的虔诚里,后来,我常常站在讲台上对我的高年级学生说,文化究其实质就是虔诚地、有序地,也就是说,予人以安慰地把夜的、阴森的东西纳入到对众神的崇拜之中。
6.在我到凯泽斯阿舍恩任职没有多久,我就早早地结了婚——对秩序的需要和对道德地适应人类生活的渴望指引着我向前迈出了这样的步伐。
7.海伦,这个健康的人的名字,这个可贵的音节,在我择偶的过程中并没有扮演最不重要的角色。这样的一个名字意味着一种崇高庄严,其纯洁的魔力一般人是难以抵御的,尽管叫这个名字的女人只能在小家碧玉的程度上去满足其高度的苛求,而且,即便就是这样的一种满足,那也只能是很短暂的,那也只能是吃青春饭的,转瞬即逝,根本长久不了。
8.除她之外,我的亲爱的夫人还给我生了两个儿子,无奈之下,我只有去尽一个人应尽的本分,虽说也是在合理的限度之内,但终归是体会到了普天下为人父的快乐与忧愁。只是,我要承认的是,我的孩子当中始终没有一个长得迷人一点的。他们全都无法和小内珀穆克·施耐德魏因那样的翩翩少年相媲美,那是阿德里安的外甥,他后来百看不厌的可人儿——我自己是最后一个这样说话的人。——今天,我的两个儿子都在为他们的元首效力,一个在地方上,一个在武装部队里。我对祖国的暴力所持的令人诧异的态度造就了我四周的某种寂寥空荡,所以,这两个青年人和他们的寂静的父母之家的联系也就只能用松散二字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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