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作者。
文/关蓝雪
01
对于“知识改变命运”，父亲有一种近乎执念的坚持。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很多小孩儿读完小学就不上学了。尤其是对于女孩子，很多大人都觉得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不还是嫁到别人家。
高中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蒙蒙也不上学了。她的父母说，家里穷，供不起她了，而且都没考上重点高中，估计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还不是白白浪费时间。那时候我们那里是真的穷啊，作为一个90后，读高中的时候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八十多块钱。通常都是早上打两份咸菜，一份留着中午吃，因为咸菜便宜啊，才五毛钱。中午的炒菜就贵了，最便宜的青菜都要一块二，只有月末还剩点余钱的时候才能开一次荤。
其实，蒙蒙比我学习要好，我觉得蒙蒙家也是比我们家宽裕一些的。我们的家庭收入差不多，父亲在同一个工地干活，母亲都是在家种地。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孩子，而我们家是三个，因此还被罚了好几万块钱，欠了不少债。但无论多难，父亲都从未说过不让我们上学的话。父亲说，只要我们还想上学，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我们到最后的。
02
九月份，我去了那个不是重点的高中，蒙蒙跟着亲戚去了青岛的一个手工艺品厂打工。过年回来的时候，蒙蒙给家里带回来3000块钱，还给她爸妈一人买了一部手机。村里人羡慕的不得了，都说，“你看这闺女，多争气，多孝顺啊！”
蒙蒙的衣服都很时髦，还有好看的包。蒙蒙给我讲了好多她在青岛的见闻，她告诉我大海是什么样的，踩在沙滩上是什么感觉，崂山上是有小溪的，海底世界是多么奇妙……我听的出了神，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跟父亲说，我不想上学了，跟蒙蒙一样出去挣钱也挺好的。父亲不同意，把我骂了一顿，最后甩下一句话，“如果你敢出去打工，以后就不要回这个家！”那天晚上，因为赌气我和父亲都没有吃饭。
第二天早上，父亲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娃子，你这个高中也挺好的，认真学，哪里都有好学生。就算考不上好大学还考不上差的吗？哪怕只考个大专我也让你读。有文化总比没文化的强。”父亲如此坚持，我也不敢再提不上学的事了。
父亲总觉得，鸡头好歹也是头。为了鼓励我，父亲许诺我若得了前三名，就带我去北京看看天安门，逛逛颐和园，去清华北大遛一圈。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努力，不是我多么爱学习，其实就只为了出去看看。高二结束的时候，我把成绩排名表拿给父亲，父亲真的带我去了北京。那一次三天的旅行，花掉了父亲两个月的工资，回来后父亲更加忙碌了，经常下班后还在工地值夜班，因为这样可以多挣7块钱。父亲从未喊过一声累，反而每天都活得更带劲了。
03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本。村里人说，那样的大学上了也没用，也还是找不到工作，白浪费钱。如果出去打工的话，每年至少能攒个万把块钱，一个赚钱一个花钱，这四年大学读下来就相当于十多万没有了啊！
父亲不管那些，他是认准了知识的好。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是父亲这几年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我读大学的时候，蒙蒙家盖了新房子，也添置了很多新家具，小日子越过越红火。而我家依旧是破破烂烂，节衣缩食。村里很多人都说父亲一根筋，免不了看笑话一样冷嘈热讽。可父亲还是一门心思的要把弟弟妹妹送进大学。
我硕士毕业那年，蒙蒙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因为要照顾家里，蒙蒙已经无法再去打工，只能带带孩子，捯饬着家里的几亩地，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父母的生活。回家的时候，见到了蒙蒙，她一遍一遍的向我诉说着现在生活的艰难，特别后悔当初没有努力争取一下上学的机会。
一辈子围着孩子和锅台转，这样的生活，真的不是我想要的，也是现在的我不能忍受的。我经常会想，如果不是父亲当年的坚持，我现在根本不可能会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立足，也不可能接触这么多有意思的未知领域。也许我会成为另外一个蒙蒙。
现在弟弟妹妹也相继大学毕业，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真的是父亲对知识的执念，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让我们可以生活得更体面。
（2018年01月29日，写于廊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