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霞仙子
小时候,每到年二十九这天,父亲便差我到大爷家取春联。
我便小心翼翼地走进那个熟悉的院子。外门是敞开的,我轻轻推开堂屋门,跨过高高地门槛。看见大爷站在八仙桌前,戴一副眼镜,俯在八仙桌上右手挥动着毛笔在红纸上写春联。
大爷是村小学的老师,听父亲说,年轻时在邻村教过私熟,是我们那里三里五村都知名的文化人。农村红白喜事,孩生日娘满月,只要是需要写文书的时候和地方,都少不了大爷忙碌的身影。
记得母亲说,大爷是走百家门,吃百家饭,有用处的人,到谁家去都会恭恭敬敬宾客相待,不敢慢待了。
特别是一进入腊月,大爷更是忙得走不开脚。除了应付快过年取媳妇儿,嫁闺女的的事,更为重要的,这不大的小山村100多户人家的春联,都出自大爷的手。
到年了,家家户户的大门、二门上都贴上火红的春联,让过年的气氛显得更加浓厚。
村里其他家的春联,都提前核摸好几个门,需要用多少张红纸,从集市上买了由一家之主恭恭敬敬送到大爷家里。
大爷不喝酒,不吸烟,谁到他家取春联有时还要搭壶茶。他不收不分钱不要一盒点心,无偿为家家户户书写。
大爷还结合各家当年日子过的情况,编写适合各家内容的春联,都写得喜庆贴切,欢欢乐乐。
每年大爷都是从腊月初一写到三十,从上午起床写到晚上掌灯,一直写到九十岁。直到戴上厚厚的老花镜也看不清,握毛笔的手不再那么灵乏了。
因为我家和大爷是本家子,再加上我好忘事,有时忘了拿红纸,大爷也不计较。遇到村里困难的家庭,他更是写好,有的还送上门。
大爷见我进的屋来,有时放下毛笔,直起腰,给我聊几句上学的事,无非就是考试成绩如何之类。
考得好时,我总是乐于回答大爷的问题,考得不好时,总是支支吾吾的应付几声,大爷也不再多问。
我便借机看看铺了满地写好的春联,有时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念完了,便向大爷说:“大爷,俺大大让我拿门对子。“大爷早已准备好,从身旁的条几上取下一捆红纸,递给我。转身便俯在八仙桌上如行云流水般一副副地写着那些春联。
我那时特别羡慕大爷会写毛笔字,让全村家家户户贴满他写的字,成为全村有名光的人。
在我上师范学校之前,可以说我家的春联都要劳烦大爷。都是我,年二十九或者年三十一大早去大爷取春联,给大爷汇报一下一年的学习情况。
后来,上了师范,成了准老师。学校里设有书法课,我就怀着几份神圣和虔诚,以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笔废寝忘食地练起书法来。
春节放假在家,父亲说:“你大爷岁数大了,别在麻烦他了。你将来也是老师,春联写好写不好的你就写吧!就当作练练字吧!“
父命难为。我只好买了红纸,自己裁纸,叠纸、算字、留格,然后象模象样的写起春联。从此,以后十几年里,写春联,贴春联,就成了我当仁不让的活。
大爷每次到我家串门,仔细看了我写的春联连声称好。总是说,很好了,只要能拿动毛笔,就很不错了。
大爷的话让我听了心里乐滋滋的,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也从内心感谢大爷从小对我的教育和影响。
后来,我还写了一篇短文,述说大爷六十年来为全村家家户户义务写春联的事迹,发表在《老干部之家》。让写了一辈子毛笔字的大爷的名字,第一次变成"铅字”,赫然出现省级刊物上。
写春联看着是一件小事,但在我的心目中确是一件大事。春联,一字一句寄托着一方人的美好与欢乐,一笔一划浓缩着几代人的文明与传承。
红红火火的春联,点燃了我们那个小山村的整个腊月和正月,点燃所有的大街小巷和墙里院外,点燃了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欢乐的情绪渲染了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
红红火火的对联,以特有的文化载体和方式,传承着一辈辈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和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快到年了,又要写春联了。
不过,近几年的春联,已不需要我亲自操刀了。写春联,贴春联的那些事儿,自然全部落在了儿子身上。
看,他已经开始忙碌了。这就是他写的春联。
儿时的年味/春联火红耀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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