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庐

赖内·马利亚·里尔克，1875年生人，奥地利诗人，与叶芝、艾略特共同被誉为欧洲现代最伟大的三位诗人。

得知里尔克其实已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一本在书架上积灰的《里尔克诗选》已经存放超过五个年头。

读书有时就是这样，满心欢喜买回来却没有遇到对的时间，那一行一页怎么读也走不到心底。

五年后的今天，直到我看到了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里尔克才又从我心底的角落浮现。

《给青年诗人的信》收录的是里尔克给希冀成为诗人的青年卡卜斯的十封回信。

关于成长、生命、探索和矛盾的信。

本着“一个伟大的人、旷百世而一遇的人说话的地方，小人物必须沉默”的想法，卡卜斯分享了这些信件。

信件经由诗人、外国文学研究家冯至先生的翻译，雕琢，跨越了时空，今日才与我们得见。

诗人与我们的沟通途径无非是通过诗歌这个载体，我曾有这样的偏见，那便是能写好一首诗的人不见得就是能写好一篇文章的人。

因为或多或少的见过诗人在诗歌以外的地方发言，总有隔靴搔痒的意味，丧失了在诗文中的溢彩光辉，我的偏见就不曾消除。

直到看了《给青年诗人的信》，里尔克就让我狠狠打了脸，自然，也是幸福的打脸。

虽然题目是针对青年诗人的回信，但阅读过后，我觉得里尔克太过自谦，即使是不作诗的我，也从他的信中收到了无限震动。

我也觉得，但凡处在低谷中的人、但凡深陷苦恼中的人，都能从中获得益处。

第一封信

我还应该向你说什么呢

我觉得一切都本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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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有着志愿成为诗人的青年卡卜斯的来第一封来信，里尔克直言不讳。

处于纠结矛盾的境地，青年人首先要做的不是向外看，寻求帮助，因为没有人能真正帮助到你。

唯一的办法只有“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死去”。

这是初心，是从零到一的质问，唯有明确了初衷，才不致晕头转向。

第二封信

在根本处

也正式在那最深奥、最重要的事物上

我们是无名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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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解析了“暗嘲”的存在意义，作为一个创作者究竟该如何使用它，以不致被它所驱使。

事实上也是被情绪化带动着走，对于创作而言究竟是好时坏。

他的答案是“纯洁地用，它就是纯洁的，不必为此感到羞愧；如果你觉得同它过于亲密，又怕同它的亲密日益增长，那么你就转向伟大、严肃的事物吧”。

简而言之，就是“此消彼长”，没有绝对的事物是固定不变的。

除此之外里尔克还介绍属于他的人生之书：《圣经》和茵斯·彼得·雅阔布生的书。

第三封信

像树木似的成熟

不勉强挤它的汁液

满怀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风雨中

也不担心后边没有夏天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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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里，里尔克回复了关于读书和寂寞的问题。

他劝诫卡卜斯：“尽可能少读审美批评的文字，它们多半是一偏之见，已经枯僵在没有生命的硬化中，毫无意义”。

叶圣陶和夏丏尊在《文心》一书中亦告诫青年学生，涉书当从原文起。

这并不是一言否定评论，而是对青年而言当下更重要的是书籍本身，这个认识是需要自己去理解的，拾人牙慧绝不是现在要做的事。

在那融会贯通的时刻到来之前，我们只能“以深深的谦虚与忍耐去期待”。

第四封信

你是这样年轻

一切都在开始

亲爱的先生

我要尽我的所能请求你

对于你心里一切的疑难

要多多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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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告诉卡卜斯去爱“问题的本身”。

“我们份内的事都很难；其实一切严肃的事都是艰难的，而一切又是严肃的”。

无论是性的成熟，父母的隔阂还是一份不满意的工作，我们不能排斥它们本身，因为只有从此地走出来，你才能寻得你一切的道路。

第五封信

昼间泠泠有声

夜晚的声音更为清澈

这里的夜色广大而星光灿烂

习习拂着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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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中的里尔克说：“这里并不比别的地方有更多的美，这些被世世代代所叹赏的对象，都经过俗手的修补，没有意义，无所包含，没有精神，没有价值；——但这里也自有许多美，因为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它的美”。

于无声处听惊雷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第六封信

好好忍耐

不要沮丧

你想，如果春天要来

大地就使它一点点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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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神，里尔克说：“一个儿童能够把住他，成人们只能费力去负担他，而他的重量足以把老人压倒”。

我们童年遗失的神性，无法再找回来，寂寞吞噬人心，枯燥的工作让人痛苦不已。但我们必得忍受。

“如果在人我之间没有和谐，你就试行与物接近”。

第七封信

寂寞地生存是好的

因为寂寞是艰难的

只要是艰难的事

就使我们更有理由为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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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卜斯的十四行诗得到了里尔克的赞赏。

里尔克告诉他，青年该做的是不是去不顾一切的爱，而应该是“学习爱”。

“他们必须用他们整个的生命、用一切的力量，集聚他们寂寞、痛苦和向上激动的心去学习爱。”

没有学会爱便结合，这其间每个人都为了别人失掉自己，同时也失掉别人，并且失掉许多还要来到的别人，失掉许多广远与可能性。

珍惜每一次深入人心的体会，不要逃避，要直面。

第八封信

我们都是寂寞的

人能够自欺

好像并不寂寞

只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那有多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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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说：“我们悲哀时越沉静，越忍耐，越坦白，这新的事物也越深、越清晰地走进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就更好地保护它，它也就更多地成为我们自己地命运”。

在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的社会氛围下，里尔克说，不要逃避。

因为那些被逃避的，仍然聚集在体内，成为一种没有生活过、被摈斥、被遗弃的生命，足以使我们死去。

只有把他们握在手中，才不致失落。

“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成长也无止境”。

第九封信

让生活自然进展

请你相信

无论如何

生活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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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也能成为成长的好特性，在生活提出的问题中，不妨多问几个“为什么”。

同它辩驳，同它批判，终有一天，它会成为能够帮助到你的东西。

“还是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你将会越来越信任艰难的事物和你在众人中间感到的寂寞”。

第十封信

这种寂静必须是广大无边

好容许这样的风声风势

得以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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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我们怎样生活，都能不知不觉地为它准备”。

居于幽暗而暗自努力，寂寞而勇敢地生活在任何一处无情的现实中。

这是里尔克写给卡卜斯的最后一封信。

这十封饱含诚意的信笺对卡卜斯来说，是往后余生的一种线索，在黯淡时刻穿起人生之路的线索。

也是我的线索。

一种连接困顿与豁然开朗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