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面的雨蒙蒙地笼住了天地，街道上行人渐少。四周很安静，只有疾驰车辆驶过的声音。
房间里有些暗沉，文丽正在厨房给两个孩子煮馄饨。她起身打开客厅的灯，房间顿时亮堂了不少。这时，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她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生怕小儿子会去开门。最近，无论是谁敲门，小家伙总喜欢奔过去。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身着厨师服装的人站在门外。她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
“嫂子，我是陈伟的朋友，我叫吴华国。”陈伟的朋友，她几乎都认识，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个人。
“嫂子，我们是高中同学，最近他去我们那里吃饭才碰上。”
文丽不相信，她打算打个电话问清楚。待她拨了好几次，电话那边仍是一阵忙音，没人接。
罢，罢，一定又跟那个狐狸精滚在一起。
提起陈伟，现在的文丽只剩下了恨。前几年，日子苦，他们一家人反倒亲亲热热地过着幸福的小日子。这两年，陈伟做点小生意，挣了些钱。别的没学会，小三小四倒一个接一个地搂上了床。
真真应了那句话，没有哪一个男人经得住诱惑，要看诱惑的筹码足够与否。
文丽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想过去死，可她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她一阵悲哀，她真可怜，连死都没资格。
“嫂子，嫂子，伟哥让我过来看一下。你打开门好吗？”吴华国轻轻叩门。
“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们很好，他不回来我们更好。”文丽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回来。
“妈妈，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儿子扯着她的裤子不停地问。
“不是你爸爸，是爸爸的朋友。”文丽抚摸着儿子的头，这孩子从出生就见过他爸爸几次，可偏偏成天念叨着爸爸爸爸。
文丽一个不留神，孩子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叔叔，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儿子仰着头，一脸好奇。
吴华国笔挺地站在门外，一脸微笑仿佛夏日灿烂的骄阳。文丽怔愣在原地，她的生活过于暗沉，连罅隙里的阳光都让她恍惚半天，更何况这暖心的阳光。
“嫂子，你们还好吧？伟哥出差了，他得忙过这段日子才有时间回来。”他一手抱起儿子，一手关上了门。
02.
客厅中间，一个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外来者。
吴华国放下手里的孩子，看了看女孩，视线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与万千普通女人一样，忙碌于孩子和灶台间，她的脸上有些暗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娇俏，她的鼻子小小的，眼睛细细的，嘴巴像颗樱桃一样，整个面庞显得特别顺眼。
仿佛一阵微风拂面而来，他嘴角不由得溢满了笑。
“伟哥可真有福气啊。”吴华国望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感慨。
文丽不置可否。起身进了房间，再出来她手里拿着几张百元钞票。
“家里实在没什么钱了，他的债还是得他自己还。”她把钞票甩桌子上，抱着手臂看着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来还债的！”吴华国严肃地说，“不是还他的债，”他指指墙上照片里的陈伟，“是还你的债。”
“我不记得借钱给你，再说就算我想借给你，我也没钱。”文丽颇为诧异，迄今为止，她对这个自称吴华国的人没有一丁点印象。但他却言辞凿凿地说要还自己的债。
莫不是陈伟他们另外想出的招数？！为了逼自己很跟他离婚，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要了。文丽清楚记得他已经有小半年没回家了，只是每个月底会把生活费打到卡上。
“如果你是陈伟请来的说客，那么不必了。跟他说我会离婚，但不是现在。至于他和那狐狸精的事情，让他好自为之。”
文丽下了逐客令，吴华国讪讪地，不敢再待下去。
他有些不舍地跟文丽道了别，早知如此，就不打陈伟的幌子了。他生出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慨来。
03.
尽管文丽从来不承认自己见过他，吴华国依然雷打不动地来。文丽仔细想了下，他每次来几乎都会下雨。来了之后，倒垃圾，通管道，修电视……看到什么做什么，文丽拦也拦不住。次数多了，文丽就由他去了。
这天，吴华国把煤气灶重新检查了一遍后，神情凝重地跟文丽告别。
文丽性子冷淡，但人家帮家里这么多次忙，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文丽说不出。小儿子一把抱住他的腿，哭着喊着不让他走。
如果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吴华国在心底默默地说。
“嘭嘭嘭”门口响起雷般的擂门声。文丽如受到惊吓的老鼠一般，抱住儿子女儿往房间里拖。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出来。”
她把房门紧紧关上，一副勇气满满的模样。“快，快，你快藏起来。他回来了。”她把他往卫生间里推。
一切灾难让我一个人承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是不是藏了野男人在家里？这么晚开门。”陈伟搂着一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进来。他瞥了眼文丽。
文丽打了个寒颤。
她怕他，不是怕他的拳头。是怕孩子们受伤，怕躲卫生间的他被发现。
她故意激怒他:“你回来干什么？你跟
这个狐狸精在外面逍遥快活，你还知道回来？”
“老娘们，我不打你，你还给脸不要脸了。”他撕住她的头发，把她往茶几上按。
那浓妆女人掏出口红将嘴巴涂了一遍又一遍，跟个血盆大口一样。
文丽挣扎着，她不求饶。她恶狠狠地盯着陈伟，吐了口痰，不偏不倚正吐在他脸上。
“你个骚货，还敢还手。”他抽出皮带一鞭子一鞭子地抽她。
皮带如急雨一般落在她身上，她死死咬牙，就是不出声。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躲在房间里哭，哭声深深浅浅地浮在空气里。
浓妆女人扭着屁股往卫生间走去。文丽急了，如豹子一般扑了过去。
陈伟上前踹了一脚，她匍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女人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像钉子踩在地上。她趾高气昂地摆进了卫生间。
文丽做好了准备，她会扑上去。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应该走了，这里是三楼，不算高。
等女人出来，文丽还趴在地上。她不愿意起来，看到一对狗男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她觉得恶心。
“亲爱的，我们去卧室。”那女人勾勾手指。
陈伟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走。
文丽扑过去，死死守住门口。两个孩子在房间里，她绝对不能让他进去。
“妈妈，妈妈……”门打开了，孩子们跑出来。
她拽出了女儿，儿子却被陈伟拖住了。他用少有的温柔口气跟儿子讲话。
但孩子被吓坏了，一口咬住它手腕不放。
陈伟怒目易视，用力甩脱。“嘭”地一声，儿子的额头撞上了墙，登时血顺着脸颊溜了下来。
儿子放声大哭。
女儿见状上前扑打着陈伟，“爸爸，爸爸，你怎么能打弟弟呀。你这个坏蛋。”
陈伟只觉眼前哭声一片，他想也没想，拳头挥了出来。
女儿的鼻子“噗”地流出了血，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
文丽环顾四周，抓起水果盘里的水果刀冲了过去。
刀很锋利，一下就穿了过去。
陈伟叫嚣着，大睁着眼睛。他不相信这女人敢动手，热腾腾的血从体内流了出来。
“杀人了，杀人了。”那浓妆女人一路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文丽抽出水果刀，又插了进去。如此反复，她把他当做了靶子，一次次地捅进去抽出来。
陈伟目光一点点散开，文丽的身上全部都是血。
地板上，两个孩子躺倒在血泊里。
04.
文丽抽出水果刀，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她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反插了下去。
“妈。”女儿凄绝地叫道。
真疼啊，血肉碰到这冰冷的刀刃，竟然充斥着火辣辣的感觉。
“你不能死，快醒醒。”一个声音细细地传来。一缕亮光开始在眼前打开，仿佛洞开了一扇门。她看到吴华国抱着自己哭泣，那个自己睡着了一般，怎么也醒不来。
吴华国伸出双手召唤，所有的血汇聚成溪流缓缓流淌进她的身体。他灼灼其华地坐在地上，慢慢地变成了一粒果子，青涩的表皮缓缓地染上了朱红。
“疼，疼，真疼啊！”文丽摸了摸胸口，水果刀好好地躺在果盘里。
吴华国刚从厨房出来，他摆摆手跟她说再见。她有些恍惚，抱住他，眼泪落了下来。
“砰砰砰”，有人擂门。
透过猫眼，她看到陈伟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门外。
她想都没想，拨打了报警电话。
吴华国笑了，他说他还清了债，该走了。有缘还会再见。
本来它是一株天生天养的无花果树，因缘际会受了文丽的血滴滋养，平添了段因果。如今，他还了她血的滋养，却还不了她的情分。
看着她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他想他还不清了。
他吻遍了她的泪痕，轻轻道:“嫁给我，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再流泪。”
文丽把头深深地埋在它怀里，拼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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