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01

昨天梦见去追一辆咫尺的公交车，我踩着细高跟小跑，眼看就要追上了，公交车突然加速了。我脱掉鞋子赤脚跑也赶不上，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你就在车上。

梦醒之后发现耳机里还在单曲循环着《水星记》，正好唱到那句“做个梦给你。”年少的心柔软，无法得知爱的质地，却也想把所有的饱满与明亮悉数赠与你。

做个梦给你。那么这个梦从2012年就开始了吧。那个提起来耳朵微微发痒，视网膜上阳光跳动的年份。

02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食堂。我排着长长的队去领一份看起来不那么丰盛的午餐，干瘪的豆芽菜和零星的肉丁像我一潭死水的高中生活。我在拥挤的人群里张望，企图去找一个位子坐下，却不由自主地被人群冲着走。

我的豆芽菜和米饭倾斜着失衡，猝不及防地洒在一个黑色的卫衣上，卫衣上画着一个打篮球的黑人，似乎是乔丹。豆芽菜不合时宜地黏在“乔丹”的身上，扭曲的姿态，丑陋又不堪。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我抬起头，撞到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所谓一见钟情的浪漫主义，很平常的一眼。我重复着对不起，拿纸巾给他擦干净，脸上火辣辣的烫。“不用了，没事。”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一道赦免的圣旨。

我逃离了人群，带着敏锐的鼠一样的自尊。回头看，他依然那么静静地站着，干净清爽的头发，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睛。

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信里写到“风和日暖，令人想永久地活下去。”我想说，荒芜潦草的青春里你也曾经赋予我这样的力量，细碎而绵长。

03

班级里的女生聚在一起聊八卦，谈起年级里的男孩子振振有词，有一次也顺理成章地提到了他，带头的女孩满脸笑意地说，“他好帅啊，冷酷型。”

我坐在那里平静地听着，相比于你被我私藏在心底守口如瓶，也许我真的更希望你得天独厚，被所有人爱着吧。

你是我单薄青春里漫长的篇章，用大量的修辞，动人的诗句勾勒，而我只是众多爱你的人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常站在阳台上看他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忽略那些可以称得上是背景的人，一眼就看到他。

他常常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套上深蓝色的毛衣，有些儒雅，但他跑起步来，校服里灌满了风，像扬起的帆。

我看着他在我远处的不可靠近的空间里，奔跑，散步，吃饭，做操，打篮球。

“也许他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神，拖着这幅皮囊来历劫。”我总会有这样的念头。你是我的恒星，而我离你几亿年的光景。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只记得有一次，我站在教室门口的阳台上看小说，秋风渐起，吹得我的书哗啦啦的响。他迎面走来，校服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少年年轻硬朗的脖颈。

哗啦，风把书页刮到左边，他低头和旁边胖胖的男孩子说话，嘴角带着笑。

哗啦，风把书页刮到右边，他头顶上一撮头发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他终于看到我了。

一秒，两秒，像是宇宙漫长的断章。他冲我淡淡一笑，算作打招呼。

而我却楞在原地不知所措，逃开他的眼神，如同《千与千寻》里敏感受惊的小煤球。

原来他还记得我啊。我如同捡到宝藏的小乞丐敝帚自珍。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要在我的心底来回煮上多少遍，够几个深夜里回味。就好像在心里开垦一片荒地，搭建房子，生起篝火，让他住了进去。

那是什么感觉呢？就是喜欢了，可以不要回报的那种喜欢，我甚至根本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越看他我就越自卑，卑微到日记本里的每一个小小的字眼里。

可我就是喜欢他，躲在暗处日复一日地喜欢，如同违反规定养了一整个院子的玫瑰，却是心底不可更改的欢喜。

03

以前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的小说。里面有一句话，“爱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 ”

我惊叹于这个一生都在守望的女人，躲在黑暗深处，不见天日，却依然有着对心上人热烈而持久的爱恋。其实仔细想想这样的爱情的单机模式，我也曾经溺入其中啊。

十五岁的年纪，我可以坐很远的公交车只为了知道他是在哪一站下的车，我可以在知道他喜欢林宥嘉之后，一夜听完林宥嘉的所有歌并且每天循环播放，我可以熬夜为他写一封信字斟句酌最后丢进垃圾桶，我可以盯着他qq号发呆半个小时考虑着要不要加。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很多个瞬间我看着流淌的人群，我都在想那个十五岁的我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能量，二十岁的我绝对不会这样的，二十岁的我胆小又体面，那种奋不顾身并且不够漂亮的事情是不敢去做的。

我喜欢的博主写过这样一段话“长久的事物都有粗糙的气息，但愿我也能如此，寡淡而持久地爱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去见一下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对她说，快点跑吧，你长大了就遇见我了，所有的爱而不得就留在夏天吧，我陪你一起抵御寒冬。

有一次坐公交车站在了他的身边，他戴着耳机看着窗外。他真的好高啊，那个能躲在他怀里的女孩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吧，这可是我的梦想啊。我的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些。

“还有多远才能靠近你的心，还有多久才能和你相遇……”

终于做了无数次的思想准备向他发了加好友的申请，甚至都想好了解释的说辞，他却迟迟没有同意。

后来我看见他和一个头发顺长，手脚纤细的漂亮女孩走在了一起，两个人头靠头挨着用一副耳机听音乐，像一副绝美的画。

我摸了摸我毛躁的头发，把那封含蓄的情书撕掉，于是整个夜晚失了眠，林宥嘉是我最后的解药。

有人说“暗恋是一种礼貌，暗地里盖一座城堡。”那我估计用了很多年修葺城墙，最后眼睁睁看着大厦倾覆吧。

我在那个睡不着的深夜里看岩井俊二的《情书》，我看着渡边博子对着雪山大喊“你好吗？我很好。”我一下子控制不住泪水哭了出来。

喜欢你这件事情总让我觉得自己是游离在身体之外的，我敏感又脆弱，我的脚底生长着巨大的根系，我无法向你迈进一步，我甚至没有办法怪罪你对我的慷慨少的可怜。

我已经长大了，我没有力气了，对不起，我要爱我自己了。

高考结束后，听说他和那个女孩儿也已经分开了，他的那个qq早就已经不用了。不过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整理整理大衣，我要往前走了。

04

过马路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子，穿着肥大的校服，身影和他极度相似，一样的走路姿势，一样双手插在裤兜，冷静又疏离。我当时真的就要喊出来了，结果男孩儿走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我低着头笑了，我以为啊，你永远是那个在我青春里奔跑跳跃的男孩啊，却没想到你也已经长大了。

你会是居家好男人还是花花公子呢，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呢，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想起我呢？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

我再回不到十五岁了，但我依然保留着一些残存的习惯，比如看到高个子的男生总要留意一下，比如坐公交的时候听林宥嘉，比如专注于买各种洗发用品护理头发。

野象小姐说“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锤定音的事。 “可以or不可以”雷达， 第一时间就能发出哗哔声。你遇见一个心动的人。在暴雨天或是晴天。起风了或者花开了。戴皮手套还是拿左轮枪。”

而我确认你爱我这件事却如同把刀插进肩胛骨旋转一圈，只剩下血淋淋的疼痛。

你已经不再使用的qq号，我干枯毛糙的头发变成了我的青春里最仓促的句点，戛然而止。

05

我所在的城市已经大面积降温了，我穿上大衣，给磨破了皮的脚趾贴上创可贴，套上了高跟鞋，优雅又体面。上班的公交车如期抵达我的面前，我踩着那双细高跟，哒哒地走上了车。

原来真的只是梦一场，我没有错过公交车，我没有赤着脚奔跑，我没有狼狈又不堪，但我明白，我实实在在地做了个梦给你，可惜你永远无法知晓。

这个梦，一梦六年。

做个梦给你，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