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鞭子

1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门后总会放着一根竹鞭子，爸爸称之为“摇尾鞭”，他说，当哪个小孩开始调皮了，它就会开始摇尾巴。

小时候我们一直深信不疑，都觉得那是一根神奇的鞭子，能感应到我们的想法。其实，它就是一根小小的竹子细枝做的，把叶子全部去掉以后，握着根部，摇一摇，呼呼响。

别看它细，威力可不小，我们可都是吃过它的苦头的，一鞭子下来，火辣辣的，身上一条红色的线马上就画出来了。

那时，我和哥哥经常打架，当然一般哭的都是我。我们住在爸爸房间的楼上，木楼板，我们一打起来，爸爸就能听到，不一会，爸爸就拎着鞭子来了。听到爸爸上楼梯的脚步声，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鞭子摇尾巴了，你们两谁先打起来的？”爸爸摇着鞭子，一脸严肃的问到。

我胆怯的指了指哥哥：“是他先打我的。”哥哥吓得蜷缩起身子，爸爸的鞭子就打过去了。我也挨了几鞭，不过明显更轻，因为我也打架了，但不是挑起事端的人，也要受罚。

挨打后，哥哥在被窝里狠狠的对我说：“你下次再说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一个晚上没有说话，第二天又都忘记了。

没过几天，又是晚上，我们都躺在床上了，哥哥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弟弟，要不你假装哭吧，哭出声音来，我们逗爸爸上来。

我就真的听话，假装哭得抽搐起来。爸爸在楼下就生气的说：鞭子摇尾巴了，你们还在吵？哥哥就叫我再哭大声点，我就照办了。不一会，楼梯脚步声响起，爸爸拎着鞭子就来了。

我们两钻进被窝蒙着头，爸爸气呼呼的走过来，一把掀开被子，我们哈哈大笑，冲着爸爸扮鬼脸。爸爸紧绷的严肃的脸，突然扑哧一下就笑起来了，不过笑容里还是掩盖不了爸爸的疲倦。

那一刻，我心里开始愧疚起来，爸爸平时起早贪黑，干了一天的农活，已经很累了，回到家想睡个好觉，我们却还总是惹他生气。想想如今自己的小孩，任性起来，有时恨不得把她踢出家门。

为人父母不易，直到自己做了父母，才开始更加的理解爸爸了。

2

还记得小学时的暑假的一天，天气非常炎热。知了在树上烦躁的聒噪着，天空蓝蓝的，没有一点云彩。地上没有一丝风，田野里的荷叶矗立在哪里，一动不动。空气氤氲，仿佛一股热量正在积聚，酝酿着烤干大地的计划。

哥哥带着我和弟弟，不睡午觉，三个人去小河里游泳。游完泳，又去河边别人的菜地里偷吃了一个甜瓜，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回家。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拍打着路旁的荷叶和荷花，抓破荷叶，砍断荷花，那时刚看武侠剧，觉得武林高手的掌都是好厉害的，还有武侠的剑，深深的迷恋着我们。

刚回到家没多久，爸爸怒不可遏的把我们叫到房间里，地上已经放好了一根扁担，我们一看这个气氛不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跪下”，爸爸吼道。

扑通一下，三个人齐刷刷的跪在扁担上。

“第一，大中午这么热，你们跑去游泳，会中暑知不知道？第二，偷别人家的甜瓜吃，像什么话！第三，回来路上还毛手毛脚，破坏别人家的莲子，成何体统！”爸爸气得青筋鼓起来。

鞭子像雨点般落在了我们的背上，我们哇哇大哭起来，正好姑父来我家里，跑过来才拉住我爸爸，爸爸还是气呼呼的不肯罢手，最后罚我们在那跪了一个小时。

很疼，也很丢人，被家里这么多人还有亲戚看到，羞愧难当。在小时候的经历里，也算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从那以后，我们三兄弟乖了很多，知道中午会中暑，不敢去游泳了，更不敢偷别人家的瓜果，不能搞破坏。原来那天我们的行为，都被一个村民看在眼里，他回去的时候就跟我爸爸告状了。

那时对他恨之入骨，后来才渐渐反省，其实是自己不对。

时间过得很快，没几年，我们几个都上中学了，都在学校寄宿。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在家里了。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门后却看不到爸爸的“摇尾鞭”了。

3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我特意打电话给爸爸，征求他的意见，他就和我说，现在你的学历已经比我高了，你要自己做决定了。

爸爸那时候读到高一，成绩名列前茅，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主动要求回家帮父母减轻负担，小小年纪加入了生产队，赚工分。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仅仅是一个普通本科。其实，看得出来，爸爸还是很失落的。小学到初中，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爸爸一直寄予厚望，希望我能考取名牌大学，我却让他失望了。不过，爸爸从来没有表达过他的不满，我想，他是不想给我太大压力吧。

工作以后，有的时候，我会和爸爸抱怨说不想这样按部就班的上班，感觉没有出路，想自己创业，做出点事业。爸爸却总会劝说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好好上班就好了，父母不要你们大富大贵，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爸妈在家种点田也能养活自己，不要你们挂念，你们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安心工作就好。

言语之间，满是沧桑的感觉。千帆过尽，平淡才是真。

4

记得我曾经年少时，爸爸对妈妈说，今年加把劲，赚到钱我就买一辆铃木王摩托，这车很不错。

为了养育我们，爸爸的理想未曾实现过。而爸爸同龄的朋友，因为家庭负担更轻，老早就到镇上居住，而爸妈却一直还在农村坚守。有的时候，爸爸聊起来这些事情，言语之间，还是带着遗憾。

但是岁月不饶人！时间一晃而过，我自己都过了三十岁了，才意识到，爸爸已不再年轻，头发白了，满脸皱纹，言语间更多的是平和。我们兄弟及妹妹也是各自成家立业，各奔东西。

人生确实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爸爸的“摇尾鞭”，如今再想起，已经是一股暖流，是它伴着我们成长，一路纠正我们的错误，走上正道。

原来，鞭子里，藏着的是父亲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