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身人面

作者: 缸中之脑 | 来源:发表于2018-01-24 22:10 被阅读49次
    兽身人面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有点奇怪。虽然身体被暖烘烘的被窝包裹着,可是头怎么这么冷,还这么硌。而且,这里好黑啊。

    “有人吗?”我大喊,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嘶——哈——嘶——哈——”。怎么回事?明明喉咙不疼也不痒。

    我想转转脑袋,来调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我发现我竟然连转头都做不到。这太诡异了!我明明感觉到脖子在扭动,可是脑袋却纹丝不动,脸颊死死地贴着冷冰冰的地板,只能靠活动面部肌肉来做一点微小的挪动。

    难道说……

    一个尚未成形的可怕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部——什么都没有!本该是头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一段脖子的横截面,没有血液流出来,但能清晰地触摸到一跳一跳的颈动脉,和我的食道!我的气管!还有那不停振动的声带!是的,我已经在无声地呐喊了!

    我变成了一个无头鬼吗!天杀的,我一直认为我就算做鬼也会做个帅鬼,可阎王居然叫我做一个无头鬼!

    不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那……我又是什么?我嘬着腮,抿紧唇,几乎要将两颊咬掉,用痛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了三组深呼吸之后,我忍着强烈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探知周围的环境,好弄明白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先是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扁盒子。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但是这熟悉的触感我一下就能分辨出来——这是我的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心理暗示,在摸到手机后,我居然安心多了,恐惧感也减轻不少。我又四处摸了摸,摸到了用了半年的护颈枕、蚕丝被、三本书和一支笔——还好,我的身体还在我家床上。

    那,头在哪里呢?这里又冷又暗,难道是阴曹地府?我倒吸一口凉气,越发觉得头下的断面凉飕飕的。不行!我必须破除迷信,找到自己的头。

    我首先深吸一口气,仔细辨别空气中的味道——嗯……有一点霉味。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贴着脸颊的地板——呃啊……是水泥,灰尘比较多。接着,我不停的张嘴-闭嘴-张嘴-闭嘴-张嘴-闭嘴,好让我的头在我的咀嚼肌的活动下向头顶方向缓慢移动。大概张嘴闭嘴了二十多下,我的头顶碰到了一根棒状物。我继续活动面部肌肉,将脸对着那根棒状物,用舌头去分辨它的材质和大小……哦!这好像是我的球棒!真怀念啊,我都多久没打过棒球了。我从初中开始接触棒球,初二的时候,电视里天天放棒球英豪,我和邻居家的刘能每天看完动画片就跑到院子里挥着球棒疯玩。

    这样的话,那我的头肯定是在我家阳台上放杂物的柜子里面。我一骨碌爬起来,双手张开,摸索着往阳台上走。毕竟是自己家里,凭着记忆到达阳台还是很容……哇呀!

    嘶……好疼!什么玩意滑了我一跤?我伸手一摸,啊,是酒瓶。想起来了,我昨晚因为工作不顺喝了点酒,甲方太难伺候了,老板眼睛也瞎。我爬起来,一脚踢开瓶子,然后让脚贴着地面移行。

    哈,我找到诀窍了,贴着墙走还是很容易的吗。片刻之后,我的身体顺利到达了阳台。我迫不及待地摸索到了储物柜,“唰”一下打开柜门。

    阳光……依旧没有照射进来。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球棒不在阳台的柜子里吗?我仔细回忆着……一周前……啊!对了,上周我好像把一些很久不用的东西放到楼下车库了。这么说……我得用这样的身体下楼去拿我的头?怎么可能啊!楼道里人来人往的,难道还要求我这个瞎子做到避人耳目吗?

    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头能自己滚上来。

    我又摸索着回到卧室,摸到搭在椅子上的连帽外套和牛仔裤,从衣橱深处的收纳盒里翻找出我曾在公司新年年会上表演节目用的V字仇杀队的面具,又从厨房里找来一颗大柚子。将我的头看作是一个半径八厘米的球体,按照人体组织的密度等于1来算,取π等于3.14,那我的头重约2.144kg,与这颗柚子重量相当。

    我用了将近半卷胶带才将柚子固定在脖子上,带好面具和帽子。这样出门也不至于太吓人,就算吓到了人也能说自己是在cosplay,等等,我现在好像不能说话。

    我摸着楼梯扶手缓缓下楼,为了躲开监控,我不能乘电梯。还好我家住在二楼,虽然平时潮湿一点,蚊子多点,通风采光特别差,上楼下楼还特吵。但至少此时我是由衷庆幸自己没钱买好楼层。

    当我顺利下了楼,来到了单元楼的侧面时,透过车库门传来了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早跟你说了包饺子要买点肥的,你倒好全买瘦肉,包出来的饺子又酸又柴给谁吃?”

    “我吃,我吃行了吧?叨逼叨念了一路了,有完没完啊你?”

    糟糕,这是住对门的老吴和他老婆。他俩跟我还挺熟的,就算我戴着面具他肯定也认得我的身形和外套啊。此时我的身体站在他俩的视线盲区,只需再转过一个墙角就能和他们打上照面。

    我连忙对着墙壁,蹲下来装肚子疼,这样至少能遮遮身形。

    “哒、嗒、哒、嗒、哒、”高跟鞋和软皮鞋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逼近了我的身体。

    别看我!别和我说话!

    “诶?这是小王吧!”

    完了!我想向他们摆摆手,告诉他们认错人了。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站在我的哪个方向。所以我只能摇摇头,啊不,摇摇柚子。

    “是不是胃不舒服啊?站得起来不?”老吴老婆关切地问。

    我还是不说话。老吴伸手拉了我一下,想把我拉起来。我使劲抽出手,更用力的抱着肚子,表现出疼地站不起来的样子。

    “我帮你去仁康喊一下秦医生好吧?”,仁康是小区门口的诊所,小区里的人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都会去找那的秦医生看看。

    我寻思着我不能再装胃疼了。

    我又摇摇头,慢慢的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冲他们摆摆手。因为刚才老吴拉了我一把,所以我现在能分辨出他们的方位。

    老吴老婆操着一口湖南塑普说:“嗓子不舒服是吧?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哦……哎你这面具还蛮吓人的嘞,搞cosplay是吧?”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了。越过他们向车库走去。

    “站住!”老吴喝了一声,“把面具摘下来看看。”

    糟糕,老吴当过兵,警惕性很高,我刚才表现得太诡异,他把我当贼了。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要是不摘他肯定会叫保安。可是面具肯定不能摘啊,要是他看见里面是颗柚子肯定会引发更大的闹剧,到时候我会以我最抗拒的方式出名。但是……叫来保安的话我肯定会被强制摘下面具啊,那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就把面具摘下来给他看,我就不信老吴看见我这副模样能不被吓跑。然后我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去车库拿我的头装上去,就算老吴找人说我是无头鬼,也没人会信他。

    老吴,这可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啊。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老吴老婆的声音制止了我正准备抬起的手。

    “小王得了皮肤病是吧?”

    皮肤病?我懵住了。

    “你别在意哈,他这人是有点神经。”

    哦!她肯定是看见了没被面具遮住的柚子皮,把那个当成皮肤病人长的癣。

    我连忙点点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盲打解了锁给老吴看。

    “你看,知道手机密码,我就说你多心了吧。”

    “这……”

    我明白老吴的疑虑还没有完全被打消,但是已经开始动摇了。我指了指手腕,说明自己赶时间,然后越过他们大步走了。

    虽说离开的时候是大步流星,可怎么说也是瞎的,没走几步心里就开始打鼓,步子也犹豫起来。赶在我撞上花坛之前,我的头在车库里听见了老吴夫妻俩离开的脚步声,等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我折返回来。

    终于,历经千难万阻,我可算是到达了车库门口。掀起卷门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被强光刺痛,于是我本能地闭上眼,在等眼睛适应光线的几秒钟里,我不断地设想自己会看见一副怎样的场景——一具会动的无头身体,这可没几个人能看见。慢慢的,我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自己身体的缘故,这个无头鬼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样恐怖。

    重获光明真是太棒了。我以奇特的第三视角操纵我的身体将我的头捧起来,用布包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路。

    等等……这个视角!因为我将头抱在腹部位置,所以现在我的视角大概是一个一米三的孩子。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过这样的视角了啊!真是怀念。

    只是,当我还只有一米三的时候,我没见过这样平坦的水泥路,只见过乡下的泥土石子路。直到初中被爸妈接到城里念书,我才走上水泥路。不过那时候,我已经一米六了。

    我抱着脑袋回到了家,三下五除二撕掉缠在柚子上的胶带,举起头往脖子上按。

    “呯咚!”

    啊啊啊好疼啊!头被一股巨大的斥力弹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的颧骨,我的牙……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回不去!我再次抓起头,狠狠地往脖子上按去。这次我早有准备,抓得很牢,所以头没有被弹出去,但是任凭我用尽了力气也安不上。

    呼呼……好累,好痛……什么东西热热的留下来了?啊,是血!脖子上和脑袋上的断面流血了!

    我只得放弃用蛮力对抗那股斥力,气喘吁吁地摊在沙发上,把脑袋捧在膝盖上。那画面像是一个无头鬼在端详自己的头,可其实是我的头在端详自己的脖子。

    难道我今后要捧着脑袋过一辈子吗!?我悲伤又无力地想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第三视角还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对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后背呢,连照片都没有。我突然想弄明白别人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我把头放在了电视机旁一米四高的五屉柜上,这大概就是一个一米六的萌妹视角。

    嗯……现在让我来看看,身材比例还是很不错的嘛,至少腿和手臂都比较长,多亏了在发育期经常锻炼。不过参加工作后就不怎么锻炼了。衣服稍微差了点,毕竟是在瞎了眼的状态下随便找的,要是换上西装的话……

    我咽了下口水。不,西装什么的,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真正喜欢的装束其实是大学时候的休闲服。那时候还有心思来捯饬捯饬自己。搞锻炼啊,研究服装搭配啊,学会女孩喜欢的牛仔裤卷边法。宿舍里的哥们还一直说我娘,结果我这个娘炮却是第一个脱单的。

    不过,那样是挺娘的……我还敷过面膜呢……

    不对……我……我真的喜欢那样的打扮吗?不如说是女孩们喜欢吧。其实……我还挺喜欢自己的腿毛的,可是第一任女朋友跟我说腿毛恶心来着。这样想起来,我小时候也会一根一根数自己的腋毛,那还是刚开始长腋毛不久。

    啊,该死,照这样想,我最喜欢的打扮不应该是小时候在河边一丝不挂吗?河水滑过我的身体,凉凉的,柔柔的,好舒服啊……像是一条大鱼,游啊,游啊,自由自在。

    游、游……我的身体顺着思绪脱下衣服。一件一件,先是外套、皮带、袜子,然后是T恤、牛仔裤。啊,到底有多久没看过自己的裸体了呢?这样想着,我把内裤也脱了下来。

    说实话,没有穿着衣服那样好看,身材上的缺陷全暴露出来了:背有点驼,肚子有点大,屁股也被办公椅压得瘪瘪的。比起上学的时候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不过,上班族大都是这样,毕竟没什么时间去健身房……不对!我根本不想去健身房!我只想打棒球啊该死的!我才不在乎肌肉和腿毛呢!

    说起来……我有多久没和女孩子交往过了?我有多久没见过女人的裸体了呢?上一次见到女人裸体,还是大三的时候,她是我谈过的最后一个女朋友。冬天下了第一场雪之后,我乘着北上的绿皮火车去找她。那个晚上,我和她在宾馆里开足了暖气,互相脱衣裳,拥抱,亲吻,但我始终没有碰她那儿。她说,这要留到新婚之夜,可实际上我并不想和她结婚,我只想和她恋爱,因为我喜欢她,纯粹的喜欢着。春天里,我们分手了。

    我想着她丰腴的裸体,潮红的脸色,在耳边轻声地拒绝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再给自己口交了。

    好爽啊。就像是小时候门前那条小河抚摸我的生殖器时的快感,原来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了用河水手淫。原来……我还挺讨厌穿内裤的。

    好淫荡啊,可是追求快感有什么错?我的头愿意为我的身体服务。它愿意……愿意吗?愿意吗?愿意吗!不对!是我的头和我的身体连接在一起,所以我的头不得不为我的兽欲考虑。我的身体绑架了我的头!强奸了我的头!

    不!我不想这样!这欲望真切又强烈却并非我的本心。这生殖的欲望左右着我,左右着全人类,左右着所有的生物!我被全人类的欲望强奸了!我终于变成了一个怪物!为了兽欲去强奸自己的头的人面兽身的怪物!

    不要!好爽!不要!好爽!

    “不要!!!”

    我哭着把生殖器从我嘴里拔出来,一脚把头踢出了窗外。

    我自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醒来的时候,身体被暖融融的被子包裹着,脸贴在冰凉凉的地板上。我把脑袋支起来,看着一地的口水,心想自己是怎么睡成这个体位的。

    动了动下半身,唔……两腿之间怎么黏糊糊的。啊,梦遗。

    手机的日程铃声响起,今天有个我必须出席的会议。我用卫生纸擦了擦私处,将内裤扔进洗衣篮,匆匆穿好西装。

    梦的最后我变成了一条鱼,一条大大的鱼,食物链最顶端的鱼,可以生活在任何一片水域,世界上最自由的鱼。我至今也不知道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就像是梦里的无头鬼一样,在努力寻找自己丢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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