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老警察。在他家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荣誉——证书、奖杯、锦旗.....
但,这偌大的家,在他心中却是空荡荡的。他孤坐在沙发上,手里轻抚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他的泪,又一次不知觉溢出了眼眶,划过沧桑的脸庞,滴落在那泛黄的照片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夏天。
那个.......阴雨霾霾的........夏天。
几乎是瞬息之间,天地撼动,乾坤颠倒,山崩地裂!昔日繁花似锦的都市顷刻间只剩下幸存者的呐喊和亡灵的悲哭......
人间,已是炼狱!
刚刚死里逃生的他,负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疾步穿梭在这无尽的废墟中。忐忑不安的心已无暇顾及周边的孤魂野鬼。他必须快,更快地赶到第五小学——那里,有他的孩子!
灾难,实在太过突然了。幼小的学子们少有逃出,包括他的孩子!
他听见了废墟之下的哀嚎,到处是孩子们挣扎的痛苦和绝望的哭泣声;废墟之上,皆是肝肠寸断,泪如血雨的家人!
他撕声高喊着他孩子的名字,濒临崩溃的心尚存着一丝希望——他相信废墟之下的哭泣声中定有一个是他的孩子。这是不幸,却是希望!
皇天不负苦心人!
撕心裂肺的呼唤终换来了一声微弱的回应。他寻声狂奔过去,跌倒......爬起!奋不顾身,跪趴在废墟上便徒手挖掘。
“儿,儿啊!”急喘的呼喊交织着不幸的悲痛和希望的欢喜,“儿啊!坚持住,我救你出来!”
他一边急切地念叨着,一边急促的刨开废墟的石土。锋利的碎石无情的凌虐着他沧桑的双手,又见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如泰山压顶,不可撼动!
怎么办?他无助的环顾四周。
“快...快.....谁.....”
“谁来.....来帮帮我!”
焦急心境使他语无伦次。时间就是生命,如果不及时搬开着巨大的水泥板,那废墟之下的生命将危在旦夕!
他需要帮助,无比的需要帮助!
“我们过去!”
“快!”
闻声,便有四五人疾步赶来搭手。众人齐心,力可断金,纵使是泰山又何以为惧!
“开了!”
“我看到人了!”
他也看到了,但不是他的孩子——是一女孩。他认识,是他儿子的同班同学。
“她受伤了,上不来。”
“必须有人下去才行!”
可谁去?这些石板七零八错,稍有不慎便会坍塌,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冒险。
“我去!”
他首当其冲。孩子就在下面,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身为警察的使命,这个任务,他都当仁不让!自身安危他早已置之度外,即便是鬼门关他也义无反顾!
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他下去了。率先救出那奄奄一息的女孩。
“还有人!”他喊道。
不止一个———六个人,包括他的孩子,都被重重的埋在了废墟之下。而他的孩子,在最下一层!
已然命悬一线。
“爸...爸...救....我.....”孩子微弱无力的声音唤他。
他爬去,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命若悬丝的儿子:“好,好的,有爸爸在呢,儿子别怕。”
“我马上救你出来,儿子你一定要坚持住!”
“千万别睡,千万别睡.....”
.......
外面。雨,已然下大。
时间紧迫,血肉模糊的双手再次深入冰冷的废墟中,一层一层不停歇的刨开碎石。虽然心急如焚,但他仍不能率先施救自己的孩子———他在最下面一层,被交错的水泥板死死的压着,如果惘然施救,那整个废墟便会坍塌,到时所有人都会被埋葬!
他依旧保持着这最后的理性,这是他多年从警的职业习惯。
.........
“好了,出来了,你安全了孩子。”
这只是第一个,还有五个!
“必须快点,雨太大了!”上面有人提醒着!
他已经很快了,但是他也必须小心翼翼地,不能有任何差错。这是一场与时间和死神的战斗!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颤抖的双手,干裂的嘴唇,昏胀的头脑,身体已发出了危险的警告。但他却不知疲倦,麻木的双手也早已忘却了痛觉。
他只知道,时间,稍纵即逝。危在旦夕的孩子们容不得他有半分的停顿休整。
第二个孩子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终于,最后一个了——他的儿子!
“好了,好了!儿子,爸爸救你出去!”
“一定要坚持住!”
他更加地小心,每一个动作都生怕会再伤害到孩子。但,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他也必须加快速度。
“快!大雨会冲倒那些碎石的!”上面再次传来喊声。
“好了!好了!”他急喘的回应。
还差最后一块石板:“很快!很快!”
“好了!”
“好了!”
十分钟的努力终于将最后的石板安全的移开。他立刻抱起儿子争分夺秒狂忙爬出废墟。
“儿子我们回家了!”他边跑边唤着孩子。
“到了,儿子!”
“到了!到了!”
但此时,他却猛然发现,怀中的幼小的躯体,已显得冰凉......
“不.....不会的!”
“ 不!”
他摇晃着孩子的身体,呼唤他沉睡的意识。
“儿子,你醒醒!醒醒!”
“我们安全了,儿子你醒醒!”
孩子.......却仍然毫无反应。时间,在这一刻,终化做了永恒!
他的心,也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在这磅礴大雨之下,他紧紧的抱着这幼小而冰冷的身体,这毫无生机的.......尸体!倾盆大雨拍打在他的身上,妄想洗涤他心中的悲痛。
他声泪具下,一切痛楚都化作了泪水与撕心裂肺的哀嚎,随那冰冷的雨水融入了这满目疮痍的大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发狂般地哀问这天地!
“到底是为什么?老天爷!”
“为什么,我救了所有人,唯独没能救自己的孩子?”
......
在雨中,在人群的哀悼里,他,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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