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剑!出来!”我站在三楼楼顶,对着五米外的窗大声喊。
“叫什么?”窗被打开,一个有点大的头从里面伸出来,李文剑左右晃了两下,睡眼惺忪地望着我。
“怎么连不上wifi啊?你是不是改密码了?”
“没改。”
“那我怎么连不上?”
“我怎么知道?”
他把头缩进去,关上窗。我正想叫住他,却瞄到已经连接到互联网了。刚转过身,听到李文剑问我:“待会去小学打球吗?”
“不去。”
“干嘛不去?”
“忙,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啊?”
李文剑是我邻居,比我大几个月,嗯,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但我们从小不合,这不合表现在审美观、人生观、价值观等等等。具体表现如:小学一年级时,我最喜欢的发型是扎两条“冲天炮”,每次都觉得自己像仙子,想着只要等到头发变长了,自己就是巴啦啦小魔仙里的仙女。而李文剑一见到我就说我是动画片里的哪吒,还扬言要用胶水把我的头发粘在树上,让我在树上挂三天三夜。
我从小就馋,连见到我妈熬中药,我都要尝尝。所以对于一个相当有理想的吃货来说,我那时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当一名厨师。李文剑知道后,差点没把白眼翻成白内障,他很骄傲地跟我说,他的理想是做一个可以超度,噢,不,普度众生的大师,嗯,就是和尚。我告诉他妈后,他差点被他妈打瘸。
我很矮,现在是,以前更是。读四年级了,比班里的人都矮一个头。我的第一个外号就是拜李文剑所赐,他最喜欢在我和一堆女生在操场跳皮筋时大声叫我“矮瓜”,每次我都站在一堆人中间满脸通红。后来,我终于冥思苦想出一个绝配他的外号。哼哼!只要一听到他叫我“矮瓜”,我就叫他“冬瓜头”。但这个如此有报复性的外号我只叫了几次就不能叫了,原因是有一次被我妈听到了,她足足数落了我一个上午,说不能随便给人起外号,尤其是李文剑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我望着我的亲妈,泪眼婆娑。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学校里丧心病狂地叫我“矮瓜”吗?
为什么我妈会觉得李文剑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呢?这实是因为他那张能把死人都说活的嘴。大到田间地头的农活,小到番薯汤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他都能和我妈聊上一整天。从小到大,他就是我妈嘴里怼我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妈跟谁说起李文剑,用的词语都是“聪明活泼,勤劳能干,一级人才”,然后还不忘问我一下:“你怎么就这副挫样?”无数个深夜里,我都问过自己,当初决定来地球,到底是对还是错……
所以说,李文剑绝对是我的成长轨迹里一个重要的存在,他让我从小学会如何抵抗重压去成长和经常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
在我村,住在大路旁的周婶家是村里的妇女们闲谈的聚合地,而我进出村都必须经过那里。放假回家,经过周婶家时,常常被叫进去“问话”。
一个大妈问“读几年级啦?”
“读高二。”
“哎哟,怎么瘦得跟个猴一样?学校的饭菜很难吃呀?”另一个大婶一脸关切。
“是挺难吃的。”
“叫你妈给多点伙食费啊,哎,都成什么样子了。”
“嗯嗯,好。”
我实在不擅长跟别人拉家常,只能坐在那里干笑。大妈大婶们问完话后,见我不出声,觉得没趣,便不再理我,继续先前的话题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我坐在那里,实在尴尬,坐着不是,走也不是。
一个大妈忽然双眼发光,满脸激动。我忙往外看,原来,大妈看到了五十米开外正缓缓走来的李文剑。其他的大妈也看到了,立刻扯开嗓子喊:“哟,李文剑,快来!快来!”可见李文剑在大妈们中的人气之高了。
不到三分钟,李文剑就把大妈大婶们逗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前仰后合,气氛热烈到屋顶都快被掀起来。我目瞪口呆,看来,本村“妇女之友”的称号可谓是实至名归。
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高三上学期国庆节放假回家,李文剑受我妈之托辅导我数学。那次他给我讲的是一道数列题,但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李文剑说首先要弄懂出题者的意图,考的是哪些考点,明白了,就可直接套用或转换公式,十分简单的。我缓慢地点了点头。听他讲了两小时二十分钟后,我表示我还是不懂出题者的意图,他是想我死吗?李文剑沉默良久,眼泛泪光,但他没有骂我是猪,只是很含蓄地问我:“你怎么跟个脑瘫一样?”
2015年高考,李文剑以超出重点线五十多分的成绩顺利地去了华南理工大学,读了他想读的专业。而与重点线只差一分的我在填志愿时焦头烂额。
后来,去了不同学校的我们联系的频率逐渐减少,但每次的见面或电话,我们都不会放过向对方炫耀自己在学校里有多厉害,认识了多少厉害的人的机会。每次谈话,我们没有丝毫生疏,仿佛时间没走,一如以往。
大二寒假回家,我和他一起坐他舅舅的车回去。我们在车上聊得兴起时,他舅舅问我们,在学校里有没有处得好的朋友,李文剑答非所问,指着我说:“我和她处得最好。”我不以为然地把头别过去,但心里乐开了花。
打马而过的少年时光似乎总是过得快一点,从稚气未脱的孩童时代到青涩年华,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越发内向和孤僻的性格让我一路弄丢了好多朋友,直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奇怪的是,从小就彼此看不顺眼,彼此不服气的我和李文剑,却能一起以青梅竹马,以同学发小的名义跨过成长这道坎,共同前行。如今,我们都长成了大人模样,也终于学会了用大人的口吻说话,用大人的眼光看待这个和我们曾经的想象不太符合的世界。那句话说得挺对的,时间会帮你筛选出一些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的朋友。我想,李文剑应该就是我的一个那样的朋友吧。愿你是闲云,我是野鹤,我们潇潇洒洒,继续结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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