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花下夜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7:16 被阅读17次

            昨天坐车去了一个客户那里,到达客户单位已到饭点,于是我们就近选了一个餐馆,吃过饭在空调的调节下凉快了一会儿,坐上车奔向客户单位门口。

            保安一本正经的检查证件交换通行证,联系负责人,一看表正是中午刚过半小时,极不情愿的附和一句:中午联系不到人,等吧,等个吧小时。       

            我们就遵从了意见,去哪里呢?大地被阳光覆盖,温度升高了好几度,北京的夏天不亚于郑州,没有因为在河南北部而降低几度。犹豫片刻,就随便找了附近路旁的树荫下,树是小树,并没有风,依然有些热,不得已的休息会儿吧,或许能小睡一会儿,又乐意的接受了。

            四处观望,荒无人烟,有一道墙挡住了视线,近在眼前,在车的旁边,想看看围墙里面什么东东,懒散的身体不想活动,我的目光便停留在眼前与墙的这段距离内,不能远眺调节视线,目光便安分的有些呆滞。

            眼前出现了一些活力,生命的绿意在向我摇摆,浓密参差的绿叶在枝干上伸展着,活力四射,映射的情绪有些激动,想去抚摸它们,寸步之遥也有一只腿的距离,继续观赏吧,思绪开始被牵动,飞往姥姥家。

            外婆家的小院称不上奢华,但保持着温馨。红色的围墙被雨水侵蚀的失去了棱角,斑驳模糊。围墙圈住了一块不大的土地,后方矗立了一间显眼的樘屋,有三间小房,右侧附带了个橱房。

            厨房的墙壁涂抹了一片黑,遗留下了早日生活的残骸,厨灶还保留着原来的面貌,只不过已失去了它的用途,被摆放的东西掩埋。

            不多的物品随意的丢在墙角,或挂在墙上,有些凌乱。早已不干农活的他们,偶尔也能看到某个角落摆放个镰刀或锄头,那是外公打理院外菜园的。

            樘屋的光线有些欠缺,阳光很难透过小小的窗户把整个屋子点亮,以至于让你进去发现:天色始终保持三更未明。院子被一个小小的木门关着,略显沧桑的木门,在风雨的洗刷下出现了岁月的条纹,烙下了尘土,在红砖的围墙中显的不太般配,两扇门合上后有很大的缝隙,极力的想掩饰庭院的物品显得有些吃力。

            当外公和外婆出门时,门上也会加把三环锁,增加了它的牢固性,锁住了门,也锁住了外婆与外公的所有记忆。

            每当你走进院里时,一幅惬意的画面浮现,外公静静的坐在桌旁喝着茶,后仰倚着,贪婪的吸吮着,目光有趣的打量着外婆,海谈他的陈年旧事,当年的创业史,满以为荣的仍吃着养老金,基本保持住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水平。

            外婆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偶尔也会因外公的夸夸其谈露出难以掩盖的笑容,嘴角开始上扬,也会随声附和几句,不得已的戳破外公的戏言,外公也会因为外婆的认真变的安分,有时也会更加得意的变本加厉侃侃而谈。

            外公总能容忍外婆的气愤与不满,换个方式开导外婆,直到把外婆逗笑,一路走来没什么大动作,但碎言片语的拌嘴时常发生。

            外婆家的庭院不失活力,樘屋的左侧有两棵石榴树,南北各一棵。石榴树枝叶交错,开满了红花,勤奋的蜜蜂兴奋的采着蜜,来来往往的搬运,累的不亦乐乎。

            每年八月左右,花蕊上膨胀出一个个小灯笼,慢慢膨胀变大,直到有了裂痕露出珍珠似的果实,姥姥就会拿着木棍挑拣的一个一个敲落下来收入囊中,一个两个三四个,不知不觉把口袋撑的好大,以至于直接用衣服的边角包裹了起来,一阵小跑拿到桌子上。

            她不舍得吃,也许是不喜欢吃。听说吃起来很麻烦,吃一个吐一个,如嗑瓜子一样,水还没到肚里就在小溪里流干了,尝不到甜头。所以至今我也不喜欢吃它,只是看着它可爱,有收藏的价值,便争抢着向外婆讨要,不知道当年存放的石榴妈妈偷吃了没?

            外婆便无私的把存放的石榴倾囊而出,落了个清净。一个一个又开始敲打存放,直到盆满钵满,秋天真是个丰收的季节,石榴便是姥姥一年的庄稼期盼。

            她付出了心血栽培了两棵石榴树,盼星星盼月亮看着它长大成材,为的就是让我们吃上可口的石榴。

            一年又一年,两棵石榴树经受风吹雨打,为我们奉献了不少乳汁,我是吃着外婆家的石榴长大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我暗自保护着那两颗石榴树,免得别人家的孩子为难它。

            外婆的白发也增添了一缕又一缕,皱纹悄悄地布满了额头,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刀,竟敢在额头上乱画!

            两棵石榴树中间有一块空余的土地,外公把它种上了花,种过牡丹,罂粟,月季,死不了,旁边还有一些盆栽。花朵盛开的时候,不由得会被它们的香味诱导过来,忍不住会多欣赏会儿,花朵在浓密的绿叶中搔首弄姿,随风摇摆,多么动人!

            我也会随着它们舞动,婀娜的花朵不能让它们孤芳自赏。大概我的审美观是那时培养的,至今仍保持着单身的定律。

            它们的生命力都有限,没有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枯萎后也没保存个子孙后代。外公只有再次向邻居或朋友索要种子,轮换种植不至于让你有审美疲劳,一亩三分地让外公打理的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足以显示出外公有双勤劳的双手。

            外公是闲不住的,喝茶饮酒,种花,养狗,搓麻将,无恶不作,充分填补了他的时间空白,足以见证外公是个性情中人,当年外婆就是这样被外公骗到手的。

            外公保持丰富娱乐活动的同时,外婆不干了,大多时间外婆只有观看的份,寂寞了不少。尤其是外公出去搓他不太擅长的麻将时,外婆就不愿意了,死拉硬劝也留不住,回来时输个净光,被牌友骗了好多年,记性也没见长。

            外婆只有独守空房,看会儿电视,赏赏花,偶尔也带着狗串串门,陪老友唠唠家常,增加些生活的调料。所以外公这么多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每次去他们家,外公就亲自下厨烹饪一桌好菜,看着我们大口大口的吞咽,心里有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这大概是我读初中时的记忆,我在姥姥家住,每次晚上回来,外婆大多都还没睡,关心我晚上是不是饿,回来还给我留个烧饼加肉,让我美美的享受一顿夜宵,不知现在的胃病是不是那些年留下的,至今未发现发福的迹象。

            但我爱我的外婆,有时外婆还关心我是不是想家,读初中适应吗?说实话那时我真的好想家,几次回家了就不想再上学,也没感觉到学习的优越感,一直徘徊在班级的下中游,无限的乡愁增加了思想的沉重,影响了我的考场发挥。

            外婆总能以她敏锐的洞察力看透我,看到我的不快乐,也想安慰我。但也许她没找到问题的切入点,我始终没能听到“退学”两个字,让我熬过了苦逼的三年光阴,我懵懂的青春浪费的一塌糊涂。

            最期盼的就是周五可以从姥姥家骑车回家,姥姥每次都会早早的坐在街上的邻居家,等待着我放学归来的身影。正面对着街道,恐怕一时只顾聊天错过了我,避免让我乱找,拿不到钥匙。

            外婆那种期盼的眼睛是我无法忘怀的,她懂得我,懂我的不快乐,我的不言语,记得说过我:看你走路无精打采的,浑身没劲,不像人家的孩子活蹦乱跳的。

            以后我便努力做出一副有劲的样子,加快走路的步伐,不知道外婆看穿了没?估计和学校的伙食有关吧,至今也未能学得活蹦乱跳,大多还闭口不言,也许是当初留下的习性吧,未能如外婆的愿,有种负罪感,谢谢外婆对我的理解宽容,不至于让本就自信不足的火苗熄灭。

            我从外婆手里拿过钥匙就飞奔一样的跑到外婆家,也不等着外婆,搀扶着外婆陪外婆聊着天一同出发,可见我的孝心是值得怀疑的,也说明了我归心似箭,去意已决。

            不一会儿,我骑上车风驰电掣,狼烟四起,顿时《飘移》在耳畔缭绕,不一会儿,消失在外婆的视野里,外婆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情,周日见我的外婆!

            多年过去了,我已工作了,还混上了一份差事,学名“工作”,于心有愧!现在的我多少也能挣点零花钱了,也想献份自己的孝心,而外婆随着年龄的增长苍老了许多,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外婆了,我可爱的外婆!

            外婆的眼睛看不见了,起初一个眼睛,后来另一个也看不见了,上帝多么残酷,从一个世界换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黑色世界,多么令人恐慌的世界,一个看不到变化的世界,一个不知道自己还存在的世界!

            不知道外婆还需要与这样的世界斗争多久,只有声音可以让她感到安慰些,她是多么渴望亲人的声音!对生命的渴望,对亲人的依恋,让她知道活着多好!

            年前见外婆时,外婆嘴上一直叨念着:两眼都看不见了,看不见了。嘴唇默默的蠕动着,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静静的,隐隐约约隐藏着一种无奈,或是一种哀伤?

            怎么会不能知道外婆在痛苦中的挣扎?后来,两脚活动也受了限制,不能独自站立行走了。

            有一次外公没有搀扶住外婆的身体,一下倒了地,加重了膝盖的病痛,疼痛的不敢蜷缩双腿,睡觉也成了一种煎熬,多么的残忍,在黑色的世界中在疼痛中挣扎。

            外公的世界也受到了牵连,也没了那种毫无顾虑的笑容了,生活多了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外公是一个开朗豁达的人,总会开各种玩笑逗我们,但现在也不再那么肆无忌惮了,笑容中也隐藏着压抑,变的勉强。为了照顾外婆,外公的活动受了限制,不能出去玩牌了。他是一个渴望自由的人,现在另一种生活等待着他,需要他适应。

            也许起初是不太适应的,也许陪伴着自己一生的伴侣是另一种自由吧。院子里似乎也已好久没打理了,随意的有些凌乱,多了一层尘土。

            那些花也没了往日的朝气,叶子变的有些枯萎,也没有人会特别的注意这块土地了,外婆的两颗石榴树!

            过了年后再见到外婆时,外婆已失去了记忆,已不在认得我,怎么和她说已不记得了,只有默默的无言。她的大脑已不能储存记忆,嘴里只说着几句话:不记得了,谁都不记得了,我想我的儿女,我想让我的儿女一直陪着我。

            唯独记得的是她的儿女和我的外公,似乎隐约还记得我父亲,也许是父亲经常看外婆吧,而那个人不是我。外婆说父亲是我妈的媳妇,在外婆的脑子里已没有了定义。

            有一次姨有事回家,外婆急得不让走,竟急得伤心的哭了,那是对失去亲人的一种恐慌。

            后来甚至连声音也不能让她感到有安全感,对亲人的不舍,对生存的渴望,也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谁能明白外婆的挣扎?外婆的寂寞呢?

            外婆睡觉时也希望有儿女或外公在她身边,可以一直摸着他们的手安然熟睡,醒来时也可以摸到,摸到自己的存在。

            看着外婆吃饭的样子,需要喂着,嘴不紧不慢的蠕动着,安详的面孔多么平静,像个孩子,似乎又回到了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我知道我也会有这天,你又何尝不是呢?

            不知道外婆还需要与死亡之神抗争多久,多么希望在她有生之年多做点什么,也多希望外婆还能记得我,一个让您操劳过的外孙。

            多么想对您说句:您是否还记得我上初中,您在门外等待的那些时候?一个个夜晚,您为我们留着门,还没有睡的晚上?您是否还记得您那两颗石榴树?多么想对您说一句:我爱你,亲爱的外婆!

            你是否也还记得你头上戴过的花?外婆的世界又有谁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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