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责自负】
夜幕深深,仰头看着外面的风景,朦胧的雾气半腰截断了远方的高楼。灯火点点,氤氲着众生的艰辛,打破黑夜的深沉与凝重,也温暖了冷清的情绪。罗夏从床的一边挪到另一边,双臂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用手系了个低马尾,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一切,激烈的思绪冲撞着大脑,凌乱的神经交错复杂,这是夜里第四次彻底清醒......
罗夏还是点燃了一根烟,就像每一次没有创作灵感的时候,就像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像每次跟现在一样,有些难过会失眠很久的时候。
罗夏以前不叫罗夏,这是她三年前给自己人生新的开始。
23岁毕业,25岁开始在工作上有起色,26岁处理工作事务开始游刃有余,那时她已经成为了景城小有名气的责任编辑和签约作家。大多数人都羡慕她的成绩和她还算出挑的形象,没人知道她那些所谓细腻和独特的文笔、情绪后,是怎样的经历。可能是背井离乡十余年的孤独,可能是日复一日凌晨的星光浮照,可能是一次次因为没有经验不断碰壁的坚持,那些不值得被提及的光阴,却在无形中给她心里深深打了烙印,当她忙碌不止的时候,她也不记得,但偶尔夜深世界寂静时,就会像洪水猛兽奔涌在心间,不知疲倦。
小时候,她总是一个人上学、放学,在夜幕来临前写作业、坐在门口发呆,她不该是个孤独的人,家里气氛和睦,父母对她的关心也恰到好处,这反而让她有了更多的自在时间,她总是在倾听自然的声音,鸟鸣的清脆、风吹过脸颊的轻柔、淅淅沥沥的雨声击石鸣。
上了高中后,她也总是安安静静,回忆里都是轻轻努力,不动声色地坚持的日子,只有一点涟漪。她在高二那年冬天的一次调整座位时,才真正认识了山冬青。在往后高三的苦日子里,有他的耐心帮助,有她的默默关心,有他的奋斗追求,有她的坚韧不服输,无聊的数学课上有他练着书法一般的励志名言,犯困的早读中有他偷偷趴桌子的淡定睡姿,漫长的晚自习有他偶尔翻书的鼓励,这是他们的青春。他们在班里并不算是最优秀的学生,甚至连老师关注的目标生也不是,就是十来名的小透明,所以在没人过多关注的时光里,他们努力了很多不起眼的日子。而这些只是她的美好回忆了。她,似乎也是山冬青高中生活中一位关系不错的同桌而已。
大学的时光总是自由又美好的,散漫的二十岁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她在校园里总是匆匆,图书馆、自习室里,她读书、记笔记、做功课;她在假期里,坐着公交车欣赏着沿路一闪而过又青葱耀眼的风景;她在傍晚以后,也会躺在草坪上,拉扯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想象,然后认认真真计划自己的生活。她没有很好的朋友,但也都还不错,平淡的交流、正常的搭伴、冷静地听着别人的故事,行走在别人生活的边缘。她谈了个男朋友,不温不火的感情、反反复复的分分合合,她也不那么在乎,就像小时候的她不在乎自己有多少玩具、晚饭是否可口一样,只是再后来想起的时候,像是浪费了时间,可好像也像是点缀了最美的华年。
23岁毕业那年,罗夏选择了一个貌似跟本科学习内容无关的工作,但她清楚得很,唯有热爱才能赋予生命自由,然后她学习、努力,熬过一无所知的春夏秋冬,打破失败伤感的关卡过程,直到平稳走上了内心既定的人生之路。
26岁的那个夏天,罗夏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是“老同学”的备注申请,她没有点开,毕竟这段时间,诈骗犯总是变着法引人上当。她正赶上年中的总结和验收工作,每天都踏着月光到家,然后合上眼就睡。三天后,当她汇报完上半年的工作简报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那是六月底的景城,这个南方城市入夏很早,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她拿着水杯接着咖啡在茶歇间按下了电话接听键,漫不经心地,往外一瞥,外面街边芒果树一树的果实已经有拳头般大小了。“喂...是秋梓吗...”她一时失语,心被猛烈地击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情绪,她的眼眶湿润了,罗夏那时还叫“罗秋梓”,“嗯,冬青,你还好吗?”那是不需要对方进行自我介绍,时隔七年隔着话筒还能听得出来的声音,她能感受到对面是和她一样的紧张和沉默,他也是。
就这样,她又和山冬青有了联系,他们偶尔通个电话,但介于冬青的特殊职业,她始终不知道他的行踪,甚至是方位,只是比以前更多地喜欢仰望夜空,看着星星。一周那么几次的频率,他们的谈话始终像是阔别已久的朋友,网聊了半年之久,又到了冬天,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山冬青休了年假,他们俩约好要见面,就在以前会偶遇的通往高中母校的路口。
那天,清晨,漫天飘雪,那么巧的,他们都穿了件深棕色大衣,他们都没有打伞,他们都一看见对方就停住了脚步。他俩都不是开朗的性格,一开始还是简短的陈述,跟聊天对话框里一般,后来含蓄的表达慢慢就成了沉默,然而就这样的沉默,他们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然后并肩到雪花白了头。
罗夏也听他讲自己的工作,知道了他会不定期执行任务,也会参与很多次演习和救灾活动,知道了他工作之余的活动和爱好......她不经意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神确实比以前更坚毅,五官的轮廓更清晰好看。那年除夕,他们在喧嚣的街道看烟花满天,那种欢喜,不由分说地,绽放在彼此的心头;那年初一,他们在无人的街头路灯下拥抱对方,约好了不再分离,那种依恋,就像皑皑白雪,那么纯洁,软绵绵的,昏暗的灯光被雪映的格外浪漫。
这些年罗夏并不是没有山冬青的消息,只是在别人的口中,他执意要读的军校,他学会了很多坏毛病,他谈过几个对象,她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隐忍的感情没人知晓,她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只祈愿着,他只要平平安安就好。而这次见面也是短暂的,罗夏的年假也就十天之余,而山冬青,大年初二那天,就返回了工作岗位。
第二年春天,暴雪灾害出现,北方六个省遭遇到恶劣天气的危害,他们的老家也不例外,罗夏在工作的南方城市里务必挂念,可就是在三月底,与山冬青断了联系,在整整失联的两个月里,她每天早上第一件事打开广播了解灾情,她不敢看电视新闻,生怕在那些与自然灾害对抗的人民军人中发现他的身影,她不敢想万一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她会怎么办。深夜的难眠击溃着她的思绪,她白天拼命工作,在行程满满的出差途中,留意那些南方陌生城市的角落,用手机记录下别样的风景,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深夜里辗转反侧,失眠许久,罗夏就是在那时学会了抽烟。
六月中旬,夏天。他再次见她,是在景城。这一次相见,他们一见面就朝对方张开了怀抱。“我,喜欢夏天,是没有寒冷的季节。”她请了长长的假期,陪山冬青走过了很多城市,看过了很多次落日,品尝了很多美食,听过了很多怀旧的歌曲,她第一次感受了幸福、欣喜和满足,她越来越开朗、健谈。她想和他走过每个夏天。罗夏也是在这个夏天去改了姓名。她觉得,夏天会让冰雪融化,夏天的热烈能温暖世间万物,是一种希望,包括与雪灾抗争的他,包括煎熬难捱惦念之苦的她。
罗夏低下头,再抬起时使劲睁了睁眼睛,可眼前仍然雾蒙蒙一片,微弱的星光藏匿于浓重的雾气背后,一阵晚风带着夏天的潮湿拂过,可恍然间,她觉得像是他的气息,身后,还是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他们在一起的第368天,也在夏天,山冬青在一场洪水中失去了音讯,没有再出现,但也尸骨无存。而今,已经两年整,每到这个季节,罗夏就格外容易失眠,她还是一个人总是看着星空,看着繁华的城市夜幕沉沉,她在上下班时养成了四处张望的习惯,就像27岁那年夏天,他突然出现,带着新生活的美好希望,送予他心爱的姑娘。
一根烟已了,明天,就是罗夏30周岁的生日,她现在事业有成,她也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天性冷清、不爱说话的女孩,就像18岁的那段岁月,她从未多说一句话,将感情深深埋藏,却让山冬青记念了整整七年。而她,不知还要熬过多少个七年来抚平他带来的波澜。
(仅以此文安抚每一个天性凉薄的人,慰藉每一个无私奉献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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