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歌两章 文 / 一笑东方
真正的人
我生来既聋又哑且盲,你们的世界我无法感知,我的世界你们也无法知道。
十八岁上母亲给我找了个女子,是个哑女。我们俩的语言就是触摸,她教我认字,触摸这个美丽的世界。她的手第一次伸给我时我觉解到异性的温暖,她让我触摸她的脸她的身体,我能想象她的美丽。她用手告诉我自然界的色彩,红尘中的声音,于是我开始触摸到许多声音,许多你们无法用耳朵听到的声音。她告诉我有一个高于人灵魂的存在那就是神,有一天你认识了神就认识了自己。
她就是我的好学校,可她这所学校却过早的开除了我。在我壮年时她撒手弃我而去,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里还是温暖。我把她葬在柳林中,上有黄土无墓碑,小鸟常来光顾。
我想起她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在山中有一种花叫七色花,花本无颜色,但是随阳光强弱呈现出七种颜色,它仅开一日,日头落下,它就死去,肉眼看不到,只能靠心眼。
我想有耳却听不到,有眼却看不到,有口却不去言,不是说的我吧?末日审判,我的心肯定没有失重,因为我的重心全在心上。我不会用脸去思考,不会用权利去思考,不会用腿去思考,更不会用肉体、用下肢、用内分泌去思考。
爱风尘
我是一个妓女,我很干净,因为我是一棵风中的芦苇。
我和我的姐妹一样有过美好的童贞之日,可始终处于贫穷与饥饿的边缘。我和我的姐妹一样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令须眉汗颜,可依旧做着追欢卖笑的营生。我们也想过从良,可是我们知道在人间没我们的位置,我们只有继续。
常有些痴憨的书生专情于我们,但我们不能动情啊,害己亦害人,我们只有追欢卖笑。常见一个落第秀才凭着半斗之才出入于我们家,写的一首好曲词,让姐妹们生意红火。可是我恨他,他的曲词越美,我们的身世越悲,传唱的越多,我们陷得越深。我常常不自觉处流泪,我哪是为曲中人悲啊,我是为自己悲。我也有我的故乡,我的村庄芦花开放。父母养不起我们,把我们给卖了,我不怨。做妓女我不悔。我想终有一日我会回去的,我痴颠的回到故乡。
连乞丐都不吃我们施舍的东西,我们脏!我们脏吗?来客中有一个文人,每次来都要我陪他,他只跟我聊天,一聊一晚,付过钱就走。据说他后来成了一个哲学家,终身未娶。有一个青年说最爱妓女,可是他从未伤害过妓女,可惜英年早逝,我见过他,他的笑很纯净,不然我一定委身于他。
有一缕美魂值得你去爱你会爱吗?有一份真爱值得你去痴守你会痴守吗?有一种守望值得你去付出你会付出吗?有一种付出要用尽你的一生你会用一生吗?郎骑青骢马,妾乘油壁车,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一个姐妹写好这首诗让我为她唱,我知道她并不恨那个负心人,她不怨。这才是爱吧,可是这位姐妹也在泪水中死去,我们葬她于西泠松柏下。
我于四十岁左右嫁给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他穷得只有屋顶的秋风,我还是走进了这个家,让这个家有了女人。他不知道我的过往,他只知道劳作,我从未向他唱曲,他极少与我说话。我们生了七个孩子,三女四男,还是养不起,四男一个和尚、一个道人、一个郎中,剩一个身边养老,三女两个又做了妓女,余一个嫁于小户人家未三十就去了,面对孩子的命运我没一滴眼泪。
夜深时当我披衣起坐或梦回红楼时我又见一青俊年少对我说:我最爱妓女!而身边的愚夫仍在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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