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独自吃饭的时间要远大于与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
慢慢地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即使是在偌大食堂,我也更乐意一个人戴着耳机听音频,在不知不觉中把饭吃完。
如果能吃的快一点就更好了。尴尬的时间会少一些。
说起来,我远远领先于潮流。在我念初中的时候,十几年前了,那时外卖业还没有兴起,可是我早就已经开始频繁地叫外卖了。
排骨饭比鸡腿饭要便宜两块钱,所以我点的比较多,因为可以攒下来买游戏点券或者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到学校对面买点小吃。
我时常在从外送员手中接过外卖时,有一种焦虑感。我不知道接下去吃饭的时候要干什么。
我非得干点什么。不然我就会不安。
在网上看视频是一个好办法。脱口秀、电视剧、游戏解说。那时候还是土豆和优酷时代。没有直播,也没有海量的播客。
每天能看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不过我特别感谢那些视频,因为有它们的存在,我吃饭的时间才过的特别快。
它们有效地缓解了我的焦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饭。
视频里的内容,就是肉酱和菜汁,拌在我从外面点来的饭里。经过我的消化道,在一天后排出体外。仿佛我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一个大容器。
一碗还烫嘴的面,我大概五分钟就吃完了。一份便当不会超过十五分钟。除了猛加的辣椒和醋能让我感觉到刺激,不得不停下来了之外。其他时候,我大多不在线。
在家的时候,我的思绪沉浸在视频里。在公共场合,我的思绪沉浸在音频里。
前些年,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毛病。后来发现,它好像逐渐变成了一种城市病,在许多人身上蔓延,就像是一场瘟疫。
我开始思考这件事产生的原因。
寂寞是第一个从我脑海中跳出来的词汇。寂寞是会令人发慌的。慌不择路就总得干点什么。
可是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它只能够勉强解释我的个案,解释社会和人群中的这种现象就太捉襟见肘了。
有一天,我走在大街上,碰到了一个熟人。当我与他有了一番对话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这个熟人你可以理解为任何你以前认识的人。说熟,其实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加过微信,互相点过赞。
“最近怎么样?”我问他:“忙什么呢?”
“瞎忙呗。”他说:“你呢?”
“我在写作。”我说:“写小说。”
“哦。”他说:“这个挺好的。”
我其实还想跟他说说我的小说,写的是什么,以及我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但是刚想张口,就看到他行色匆匆的脸已经扭了过来。
“等你小说出版了。”他说:“记得送我一本,要签名的。我收藏。”
我应和着。也大概听得出,他的恭维。一下子,我对于将我最近过的怎么样,你最近过的怎么样,都做了些什么。这些话,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那我先走了。”我说:“你忙你的,改天见。”
我几乎是小步快走,灰溜溜地,像是一个从战场上逃离的小兵,离开了我们对话的地点。
走出去很远之后,我忽然想到木心的《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车马邮件都慢。
我从不否定互联网的好处,我也深得其益。
只是有些时候,被互联网改造的速度,就像是已经被提高并适应的车速,再想于某个时刻降下来,好难了。
你应该有过那种全身都是汗,挤在人群中的感觉。现在整个社会都是汗,大家挤在城市并且还在往里挤。对于个体,难免不舒适。
目前为止,我尝试了很多办法,让自己可以慢下来,至少不用那么地焦虑。
冥想和运动是我找到的两个实际可行的办法,但是我发现,我并不能每天都安排这两件事,时间还是不够......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天阴差阳错。我没带电脑,手机也放在家里充电。这两样物品同时不出现在我身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我坐在小店里点了一份盖饭。我看着伙计把饭端到我面前,饭里冒着热气,肉上面带着油和酱油,辣椒是红色的,米饭是白色的。
我咽了下口水,并没有马上开始吃。
我拨开肉,夹起几粒米饭,我看着它,我闻到了米饭的香味儿。当我轻轻将它放进嘴里的时候,我竟然感受到了它的弹性。
从前,每当母亲问我:“这种米好不好吃”
我的回答总是:“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吃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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