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县看雪 高保民

盂县看雪 高保民

记忆里，盂县已经很多年没下一场像样的雪了。每年冬天，尽管都要下那么一两场，但薄薄的覆在地上，根本不成型，大多时候风一吹，阳光一照，就匆匆去了，不留一点痕迹，那种飘渺与薄凉比冬天真实的气温带给人的感受还低，还不着边际，少雪的冬天，怎么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冬天呢?

2019年12月6日，盂县。指尖在大雪节气到来的时日，专门写了一篇文字说雪，她把这个星球上飘扬在各处的不同时间的雪都给我堆集到了眼前。这是古今中外名人作家笔下的雪。当然，也有她年少过往时的雪。这些黑色的文字码在雪白的荧屏上，洋洋洒洒地触碰着视觉神经，让我有了渴望一场实实在在的雪的念想，这雪，是文学的召唤。

2020年元月5日，盂县。一本日历才刚刚翻过薄薄的5页，厚厚的一场雪居然在一日内就摞出了足足有五六本日历的厚度，软绵绵的惊喜充盈整个天空，纷纷扬扬的雪尘铺天盖地，都沉集成了洁白的净土。万里雪白，这是属于北方独有的色彩。该来的终于来了，却又读到一条11字的消息“山西多地实施人工降雪”。这雪，是科学的加持。

室内，我读心湖刚刚出手的文字，也是说雪，却是一盘秀色可餐的菜。人间烟火处，凌寒落花飘飘扬扬，李白“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神仙也有抓狂的时候，看西汉《汜胜书》有“雪是五谷之精”这雪，是生命源泉。

撂下手机，推窗摘雪，朵朵飞花刚触碰到手指便与我的肌肤融为一体遁于无形，这是一种消魂蚀骨的亲近。隔着窗儿对着雪，读古人消雪煮茶的诸多诗话，自然也免不了有化一杯“天水”来喝的念头，体验体验“雪胜玉泉茶胜芝”，惜乎身居闹市高楼，遍地舟车，尘埃滚滚的现代天空已经不复古代清澈无污，真想跑到大街上如扫卫生一般，就地撮一桶回家。我怀恋年少时乡下老家天空飘着的干干净净的雪。现在这些雪，怕是污染太多了，但我依旧是喜欢的，因为这一场雪后，我们就会得到一个纯净的天空，必须感恩这场大雪。从古至今，唯有它能净化天空，压住尘埃。这雪，是圣洁的天使。

烟花在聊天群里鼓动一群文友下午到水神山踏雪，应者渺渺，估计雪大路滑谁也不敢开车，我在家里却是坐不住了，便独自出门看雪。

踏雪而行，路的一旁，偶见有麻雀于树的枝头蹦蹦跳跳也在踩雪，它们似乎特别得意一脚下去那雪落纷纷的威力，承重的枝条却乘机优雅地返回了原来的高度。这些雪，很像圣诞老人挂满枝头的礼物，还没等到有孩子来领，就被踩落了，实在可惜。不过，相较于雪在枝条的数量，麻雀的任性就显得极可爱了，是它们为站成雕塑的树增添了活力。这雪，是树与鸟相守永久的见证。

盂县看雪 高保民

时空且倒回805年，永州。也是这么一个到处是雪，路路皆白的腊月时刻，山西老乡柳河东眼前的大雪催生了一首《江雪》横空出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渺渺20字，这一首诗中有画的五言绝句，深深地打动了今古无数读者，其江雪之寒被蓑笠翁三字活灵活现刻划出了一个穷困而孤独的钓者，冰天雪地一叶孤舟之上所坐之人，他的雪披本来是挡雨的，怎么能挡得了严寒。所以这首诗之寒寒的冠古绝今。然而，我想说的是这首诗的前两句，窃认为，古往今来，人们在大雪中的活动是极频繁的，比如“月黑风高夜，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等等，那怕是暴雪也要和人深深搅在一起。所以，大多数人是很难遇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种环境，除非你是在世界屋脊或者极地，可柳河东的笔并不是指那些不适于生命存在的不毛之地，作者之所以创作出那样的绝句，全都是为了衬托，孤舟上老翁钓鱼不得，只见雪落的酸辛。《江雪》之雪是孤独困苦之雪，这雪，也诗人被冷落的写照。

而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则是另一种比较怡人舒适的境界了，这雪，是温馨的素描。

1971年，我6岁。在腊月临近年关的某一天，我的家乡越霄山下，父亲趁大雪飞降生产队放假，带我去五里外的山南沟探望姥爷姥娘，返回来时，雪已下到没膝我寸步难行，父亲背着我整整5里路才回到家里。两年后，父亲就去世了，那一场雪却永远住在了心里。2000年，姥娘去世时，刚刚入冬，出殡前一天又是一场大雪封了交通，所有的亲戚都踏雪步行几十里山路赶去送行，这雪，是衡量亲情的秤砣。

电视连续剧《最美的青春》中，一群大学生在塞寒坝恶劣的工作环境里，一场一场大雪就是对人对信仰坚守的一次次考验。

行走于茫茫雪界，在盂县看雪，如果能于此时抵达那怕任何一个耳熟能详的景点，比如古建成群的藏山，森林茂盛的诸龙山，怪石秀林的李宾山，或者布达拉宫式的大汖古村，如果最后走的累了，就到滹沱河畔热气蒸腾的天然温泉里落脚，那该是怎样一种享受，然而，今天是不可能了，我发觉，我成了雪的中心，我们相互吸引着，仔细看看，家的周遭，竟十分好看，所有的雪，都是一个颜色，所有的景，都纯洁无瑕。

老话说的好，瑞雪兆丰年。这雪，在此刻给我送了个铺天盖地生机勃勃的礼物，我必须把它们带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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