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庄印象 高保民

张庄印象

文/高保民

张庄印象 高保民

初秋的世界，雨依然忙碌，对今日的行程我还是有些畏缩犹豫的，离城八十里的张庄，静立在太行十万大山的深处，等我赴约。山洪过后，路好走否？悬疑有雨的路难行，自然是我彷徨的主因。

“踌躇什么，又不用你在雨里走一步。咱有车，况且这是早雨，‘早雨一日晴’你懂得。”“也是。”老友如此一劝便不再裹足。

客车一出城，就宛若穿行进了一条绿

的隧道。细雨霏霏，车渐行雨渐洗。窗外，清清浅浅的秋，浓淡相宜的绿，晶莹碧透，清风从车窗扑进，细雨落在窗外挥挥手竞不再行走，清新的感觉，清爽怡人，恰如刚刚洗了把脸，好象所有的地方都补足了水分。我人在车上眼在窗外，心已到了张庄。

张庄一直很安静，安静的一直默默无闻。虽然身处山西、河北两省，盂县、平定、井陉三县交界之地，但三县垴下的村庄宛若世外桃园，立村以后几百年的日子，一直平静，平静的不起一波涟漪，一直安静，安静到县志里读不到一行文字。直到1941年8月中旬，与此时一样的秋天的季节里，发生了一件事，震惊了所有人。

那一年的八月，那一月的那天，在太行深处这条茶马古道上，张庄的自然村租贺泉路边，我八路军某部奉命战略转移，刚刚离开。秘密尾随我军的一小队日本侵略军20余人发现了送别八路军来不及撤退的众乡亲，穷凶极恶的日本人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痛下杀手，将9位村民逼到悬崖边残忍地杀害后，又把他们的尸体扔下了悬崖，又进村中将没来得及躲藏白老人、妇女、小孩搜拖出来用刺刀活活捅死。全村25人，除6人不在村，1人藏在地下菜窖，1小孩藏在村外崔底没被发现外，其余17人全部被日本兵杀害了。这就是当时震动晋察冀边区的租贺泉惨案。

张庄作为我八路军某部十九团六连的驻地，于同年就有三位参加革命的战士，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牺牲在了不同的战场。

到革命老区采风，虽已不见当年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但在纪念抗战胜利71周年之日来临之际再一次耳闻同行的介绍，我对革命老区张庄的敬重油然而生。

庆幸水泥硬化路已直通进村，启程时的彷徨了然无踪。雨过后，明净的小山村在繁盛的绿中分外诱人。

村口，一株千年古柏饱经苍桑地立在那里。十分诧异它为什么披着红挂着彩，向老乡一打听，原来是前段日子一场山洪把这棵千年古柏连根冲倒了，心疼坏了村民。他们费了十几天的时间才把这棵古柏又扶正，并加以了妥善的维护。显然，他们都期待着这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古柏能够大难不死，继续焕发出它的神采，虔城的张庄人对生命的珍爱如此执著与不余遗力。

张庄村的蓝球场，远远算不上规范。半月型的场地，上下地堰窄窄的长满庄稼。在这两山夹一沟的地势里看得出这一块平地开劈的委实不易，周遭的石墙紧贴山根足有数丈高，车停在蓝球场沿边的村路向上倾斜的坡度足足超过了25度，给人的感觉整个张庄村的民居是一层一层由下叠加而上的，若非脸面上的门窗熠熠生辉，我绝不怀疑从对过的山梁往这里看亦是层层梯田，因为绿树丛里露出来的脸面与大山的石头是一个颜色，只是这些石头房子的组合更为有序，更为整齐，宛若一层一层巨型台阶直达山颠。这弯弯的蓝球场，这层层的半坡民居，无不彰显着一种追求、坚守和蓬勃向上的活力。

在偏远，闭塞的大山深处曰出而作，日落而息，文化生活极度馈乏应该说是我来之前对张庄的自然想象。然而，我却发现我的想象与张庄的呈现相去甚远。

张庄有戏，且是整本整本的“山西梆子”。农历七月十六是张庄一年一度的古庙会，这一天的这个时候来，我们来恰好赶上张庄的舞台上演“明公断”。舞台上，秦香莲字正腔圆浊泪滔天，包文拯铁面无私声音宏亮，武场的锣鼓镲子，文场的唢呐二胡尽显“山西梆子”的大气恢宏。通过介绍才知道台上的所有演职人员全部出自张庄村自村人里边，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成立戏团至今一直有戏从未间断，这一种坚持和传承在全县的农村已属风毛麟角。这是一件令人刮目的事，能来几段折子戏的并不稀缺，稀缺的是整本整本的大戏，一个小山村的村民还能把它完整地搬上舞台，这得需要多少方方面面的票友啊，“山西梆子”的根在这里竟然十分粗壮。张庄村并不大，在册村民不到三百人，常住人口已不足百人，多为老弱妇幼，同来的县委宣传部领导深为激动，明确表态宣传部今后会大力支持张庄村对古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虽然他们与专业剧团的水准有明显差距，但这种浓郁的文化芬围十分令人钦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山西梆子”这个古老戏种的魅力。

张庄有舞。大戏落幕，张庄村的“半边天”又在我们这群远方来的客人面前，表演起了一曲曲舞蹈，这些表演或婀娜多姿或激情四射，这种活力与张扬足堪与城里的广场与舞厅零距离对接媲美。可以想见，日落后的张庄，并不因偏远而寂寞。

张庄有树，不仅树量多，而且种类多，北方常见的树种应有尽有。最引人注目的有四种，一种是弥足珍贵的崖柏，树龄在千百年以上的随处可见。第二种是堪称英俊的梧桐树了，街头巷尾院里田外，也许村里的很多“凤凰”都是它们招来的吧。第三种树叫楸树，是我来了张庄村才认识的。当时，一群老乡在一棵树冠高大身姿笔挺枝繁叶茂的树荫里纳凉。不认识老乡很正常，不认识这是一棵什么树很有些不甘。“大叔，这是一棵什么树？”“这是这里最好的树，它叫楸树。”“为什么最好呢，哪些柏树不是最好的么？”“自古道，一楸二柏三蔡木，柏树只能得块银牌。”心里暗暗惭愧自己的阅历，竞不如一名深山里的长者，我立马上网去搜。果然，楸树乃百木之首，浑身是宝，且是古代皇家园林一宠，地位不俗。“你们村里有多少棵这样的树啊？”“超过百年的才仅有七八棵，其余的还小。”我心生羡慕，十里不同天啊，这里竞然生长着皇室瑰宝，生我的地儿离这里并不远。却没一棵这样的瑰宝。第四种是核桃树了，前三种好看，第四种好吃。这第四种树村里有，村外最多，足足的一千亩长满了张庄村的垄边地角田中，现在均已进入挂果期。当然，这里还有花淑、红枣、黑枣、苹果、梨、杏、桃等等想一饱口福得看你来的是什么时侯。饭后，置身于张庄千亩核桃园，望着累累硕果，腹部自然感觉泌香满满，这应是张庄村的支柱产业吧？他们还在树下套种着五谷杂粮，我敬佩这不足百名妇幼老弱的聪慧、勤劳和坚守，是他们用勤劳和爱维护着祖辈留下来的土地。“绝不让一亩撂荒”这话带响，震天。

张庄有路，农家院里，石窑洞墙上有两块牌子，金光闪闪；“盂县绿嘎嘎核桃种植专业合作社”，“盂县远东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土生土长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有电脑，有复印机，有传真机，有山西省农业厅颁发的省级示范专业合作社证书，他们村的产品竞然上网了，早已与外面的世界实现了无缝对接，我心深处顿生欢喜，欢喜山里的老板意识超前。张庄有路，他们把路修到了网上。

张庄有梦，他们把梦用树植在空中，村里村外满目绿荫。那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已成为过去，但愿杀人的屠刀已经腐朽。这里是革命的老区，张庄村的现在充满活力。静静的树，奋力向天生长，绿的海洋里我看到，张庄是一条不沉的船，风帆正满。

张庄，也很象村口那棵已经活了千年，洪水冲击不走的古柏，站得十分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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