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射击第一课
秒表滴答滴答地响着，阿牛的双眼被黑布蒙着，纷繁杂乱的枪械零部件在他手中飞舞着，时不时地发出铁块碰撞的清脆响声。
“报告，44号组装完毕！”阿牛一装完最后一个零件便迅速喊道。
“59秒！”小于在一旁报出了阿牛的成绩。
阿牛长舒一口气，缓缓地摘下黑布，两眼惺忪地看着小于，额头的汗珠顺着眼角流到下颚，而后滴落在他刚刚组装好的手枪上面。
这已经是阿牛第19次挑战了，60秒之内组装好完全拆解状态的三把枪——92式手枪、95式突击步枪以及95式轻机枪。阿牛在得到31号的指导之后，速度有了很大的提升，并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考核。
“谢谢你，31号。”阿牛感激地说。
“你误会了，我没想要帮你，我只是看不惯你一直在那浪费时间。”31号仍然是那副高傲的表情，两条剑眉直上直下地跳动着。
“可是你确实帮了我很多。”
“咱俩是搭档，我不想你拖我的后腿。”31号冷漠地说。
没人愿意与阿牛搭档，除了31号。他俩是叠伞时的主副手，自从上次武装泅渡之后，阿牛对31号产生了更大的依赖。
“你要把这些铁块当做是你的朋友，去了解它，去熟悉它，你要对它们有感情，否则它们是不会配合你的。”小于在阿牛身边说，但是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其他队员。
阿牛似懂非懂，逐渐加快组装的频率，手上被划出了几道口子，鲜血顺着手指流到了冰冷的铁块上。
这是猎人学校射击训练的第一课——熟悉手中武器。猎人们要蒙上眼睛快速地拆卸并组装各种枪械，手枪、步枪、机枪、狙击枪，国外的、国内的都要熟练掌握。
“为什么不给我们发子弹，整天练分解结合有什么用？”24号似乎憋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
“真把我们当新兵了！”27号也跟着愤愤不平。他俩仿佛早就对分解结合的训练不耐烦了。
“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个地方睡一觉，昨天一晚上的折腾，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48号也跟着起哄，不过他说的倒是实话，昨晚大猩猩一直把他们操练到凌晨三点，他们早已数不清举了多少次圆木，扛了多久弹药箱。凌晨四点，江海又接着过来折磨他们，催泪瓦斯和高压水枪准时将他们一个个从被窝中拽醒，开始新一天的残酷训练。早饭过后，便是小于的射击课程。与平时在野战部队的训练不同，猎人学校将分解结合放在很重要的地位，这一关过不了便没有资格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用江海的话来说：“枪是手臂的延伸，是身体的一部分，只有不断地与它磨合，才能了解它，熟悉它，与它融为一体。”
阿牛埋着头专心训练，这里的很多枪他都没见过，拆装起来很是费力，只好不停地向31号求教，31号一边说他笨，一边耐心地给他指导。
“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哪有不打靶光练分解结合就能练出来的！”24号还在不停地抱怨。
小于从他身边经过时，听到了24号的话，便对他说，“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怎么样，要比比吗？”
24号曾是军里的射击比武冠军，对于射击从来都很自信，他一听便来了兴致：“怎么比？”
“你来定条件，不过如果你输了，就要离开这里。”小于说到后面几个字时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屑。
24号有些犹豫。
一旁的48号抢着说：“如果赢了呢？”他似乎要比24号还要感兴趣。
“这个科目你可以不用训练，成绩记为优秀。”
24号有些心动了：“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小于摘下墨镜。
“加油！24号，赢了你就而已回去睡大觉了！”48号怂恿道。
“就你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怎么不去跟教官比？”31号冲48号说。
“我不是没那个水平嘛？”
31号鄙视地哼了一声。
“我看你是想让24号淘汰吧，你又少一个竞争对手对不对？”60号悠哉悠哉地说，他总是能戳中48号的痛处。
“60号，你怎么老是说实话？”27号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瞎说什么！”48号有些激动，还有些恐惧。
24号仍然在纠结着，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我不用训练，成绩也能记为优秀？”
“当然，我有这个权利，但前提是你要赢我。”
24号低头盘算着，纠结着，最终回到床上睡觉这一巨大的诱惑占了上风。
“30发弹，两百米跪姿点射，比环数。”24号眼睛盯着小于一字一句地说。
队员们都来了兴致，跟在他俩后面准备看好戏。
几排人围成个半圆，圆的中心是24号和小于。两个靶子一左一右插在两百米外的靶堤下面，看起来有些模糊，还有些飘摇。
微风吹拂着地上的荒草，也吹拂着24号的脸颊。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滴落下来，他眨眨眼，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注意力集中到枪的占孔和准星上。这个距离，这个姿势，他打过不下一万发子弹，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还凭着两百米跪姿射击的出色发挥摘得了全军基础射击比武的金牌。他应该是自信的，但双手却微微有些发抖，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旁边更加淡定的小于，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刚刚提过的“退出”？
24号再次集中注意力，他微微地呼气，右手食指轻轻地扣动扳机，他的姿势很标准，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般的示范动作。
“边瞄准边击发，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果然是高手。”7号在阿牛身旁自言自语。
阿牛看不出那么多门道，他只知道24号的射击动作让他看着很舒服，也很自然。
队员们都在屏气凝神地等着，“突突——”两声连续的清脆枪声打破了沉默，紧接着便是很有节奏的枪响。24号右膝盖稳稳地跪在地上，左脚向前迈出，左腿弯曲成九十度，左手托握枪的下护盖，左肘支撑在左膝盖上，右大臂微微上抬，右肩死死地抵住枪托，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像一个扣在地上的碗，随着枪声有节奏地震动着。
最后一发子弹打完，24号擎着枪站起来。
“命中28发，247环。”报靶员挥舞着旗子，向队员们喊道。
24号长出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神色。他对自己这次的发挥还算满意，虽没有达到上次比赛夺冠时的成绩，但他自信这个成绩绝非小于可以超越。
下面轮到小于出场了，队员们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小于像一个在聚光灯下表演的明星，没有丝毫的怯场，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轻松地拉开枪机打开保险，很随意地蹲下便开始射击。阿牛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已经打光了三十发子弹站了起来，瞄准、射击、起立、验枪、关保险，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命中30发，269环。”
听到成绩后，队员们都惊愕地张大嘴巴，空气凝固了，24号的表情也凝固了，只有小于轻松地向队员们走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24号突然的一声嘶吼，像一支火箭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小于冷冷地说。
24号疯狂地冲向靶堤，冲向那个有可能发生奇迹的靶子——他希望报靶员不小心数错了，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数错了——他知道这样想有些恶劣，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24号在小于的靶子前停下来，用手指头一遍又一遍地数，输完之后他仍不甘心，又跑到自己的靶子前，还是一遍一遍地数，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队员们站在射击地线远远地看着，大家都不说话，复杂的目光中是他落寞，凄凉，甚至有些悲惨的背影。
24号一直数着，直到他数得烦躁了，数得绝望了，数得自己都数不清了，他痛哭一声，抱着头蹲在靶子下面，像极了一堆烂泥，像极了十几天前的阿牛。
阿牛看到这一幕感慨万千，他看着那个像极了自己的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恶心！
笑柄！
再也不要当烂泥！
阿牛咬着牙，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
一辆猛士车停到了靶堤下面，从车里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教官，他们提起24号，塞进了车里。猛士车扬长而去，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小于戴上墨镜，转身对着剩下的人说：“还有谁要来？”他的声音冷酷的让人窒息。
十几秒的沉默之后，小于再次发话：“那就继续训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