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翛岩
我没见过他年轻的模样，只知道现在敢逗他的人足足准备了40多年，到最后却让时光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群黑发般的恶作剧在白发面前显得竟然苍白无力，可能因为时代的磨砺没有留下些许顽皮。
我听说过以前的婚姻是一壮大事，却不是像理想的那么一回事，就像现在依旧是大事，拥有新观念的现代婚姻依旧不那么像回事儿。我知道那个时候配偶里大多数没有爱情可言，但从不相信他会是如此粗鲁的一个人，看着年迈的他拥有一头黑发，就知道现在的安详不应该是年老的所迫。然而她却在最应该安享的时候急躁起来，不明白过去的压抑到底让她忍让到何种程度，终于时光给了忍耐的人一次机会，对于晚来的反抗，他默默承受着，或许他明白有些东西该还的总要还。我没有看到一段白头到老的夕阳恋情，却感到一种被争吵掩饰的不离不弃，它是有那么不太和谐，却从没有生活的那么迁就。
他没有太多白发，但的确是老了；她包揽各种家务，却已不再年轻。
眼神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特别能干，做生意有时候可以跑出外省，好久没给家里人来信，她却从没想过他会留在外边，因为这里的人穷的只剩下单纯，小时候听她讲起来还感到没什么，现在却有一种很自然的敬佩感，当年顶多就是一辆自行车，走遍大江南北，没有导航，更不知这一去将经历怎样的春秋变化，她后来提起他时也是毫不委婉的说：“年轻时太能干了。”好像是在说：“老了却没有那股劲了”
也许人生无常是对每个人的警告，太过顺利的人生并不是所有人共有的梦想。我不清楚他对于未来有怎样的幻想，只知道从那个年代挺过来的人只考虑过生存到生活的问题，别的也没有精力去想。他年轻时很聪明，她不止一次的说过，但我从没有因为结识聪明的他而感到自豪，可能因为年龄的差距，让我还没见识他的聪明就慢慢发现了他的糊涂，他年轻时的轮廓也是通过她零碎的回忆勾勒的。
我很小就经常去他家，尽管不在那住也常去那吃饭，她常常会多做一碗饭，这种做饭习惯一直保留着，每当过了饭食时间，这碗饭总能来充饥。平淡的岁月在我的脑海中储存不下来，所以有人提起童年的事儿时，我就感到那几年好像没过活一样。他的事迹因为岁月的相差让我对过去了解少之又少，年幼的我遇到年迈的他又实在没有好奇可言，所以像家常便饭一样的普通只在家常便饭时能够有过多的接触。直到他越来越糊涂的变化吸引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真的可以返老还童，一生的经历回归到初来乍到时的懵懂，这种记忆的衰退可以让一个人忘却时光的无情，面对衰老就如同渴望长大，无忧无虑，但身边的人却多了些许顾虑，就像是一个人的记忆丢失让另外一些人帮着寻找，到最后时光给了我们答案。
眼神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喜欢钻进他搭建的小棚，那种狭隘的空间让我感到莫名的安逸，以至于后来住进宽敞的大楼里会感到有点恐惧，不大的那座宅院里他搭建了好几次小棚，每次都有新的模样，但钻进去依然是不变的安逸，狭小的空间里我玩过游戏，养过野鸟，翻看过一些黄历之类的书，小小的棚子成为了我的另一个小宇宙。中午的棚子是比较热闹的，他的呼噜声似乎要掀起棚顶，他每天会准时在里边睡觉，如果能得到他的真传就不会为今天的难以早睡担心了，更不用问我深夜是否会迟到，因为日出前多了一个奔跑者。
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没见他对我发过脾气，也许是我不太调皮，即便是打针的时候撒娇抗拒也没有看到他对我有较严厉的处罚，他没有惯着我，也没有因我感到费心，在周围人的眼里我是最省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大人们都喜欢的，但作为孩子本身，只是跳进了大人塑造的模具中，随着不断成长，孩子就会感到越来越不适。想挣脱时，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同时也让大人们认识到他们并不是真的了解一直以来活在自己眼中的孩子。然而在他返老还童的途中却变得脾气暴躁，像是青春期叛逆一般无法驾驭。那是他让我给一位客人让烟抽，我不知道怎么让烟，实际是厌烦那种看似有点虚伪的的客套，慢了一会，他却暴跳如雷，甚至要起来揍我一顿，但他没能下床，我像是被无辜的挨了几枪，心在流血只因不太明白，合情合理也犯不着发这么大火，更何况他从来没对我发过火，我不知道是我的不对，还是他真的年轻了。
眼神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有些人懂得关心他人，但不会从语言方面下手，而是采取最单纯的实际行动；有些人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不会因伤了人而感到懊悔，而是不在意的选择了忘记而对你依旧热情不减。别因为伤害而离开一些人，他们拥有单纯的感情，只是这种单纯避免不了意外。他没有因为打破对我的首次发火而继续火力全开，然而我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年轻人吗？有点脾气是正常的。他以前也这么说过。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有时候真的像一个顽皮的小孩，但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也从没有把他当成过小孩。
有一天我刚从小伙伴家出来，就见到她慌张的找人帮忙，我赶紧跑过去探探情况，虽然这些事和我有关，但我都知道什么忙都帮不了，这是很多孩子碌碌无为的阴影。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跑出去了，没有说去哪、干什么，走了一上午都没回来。以前，他也总是这样，她从来没问过，我们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但这次我们都慌了，为他的年迈而担心，更为他偶得的童心而担忧。
在杳无音讯之中他骑着单车潇洒归来，我们没有赶着问他去了哪又干了什么，回来才是我们唯一想知道的答案。而他并没有给想知道的人留下一点神秘，指了指牙齿，原来是去补牙了。虽然他做的事再理智不过了，但我们都有了些许防备，像不相信小孩一样的看着他，不敢有半点侥幸。
一个人有多么躁，就可以有多么安静；一个人可以脾气暴躁，也可以温柔的让你唯恐伤害。看到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成了笑谈。也许他们这一代人对自由没有过分的追求，也不认为被别人看着是一种软禁，哪怕是一种无意的对抗也没有发生过，就这样默默地将一生积攒的精明释放殆尽。
后来的我为了成为别人口中的大学生而逼迫自己记起让人脑热的东西；后来的他没有意识的忘记了毕生的经历。有人羡慕我能看懂更深邃的问题，我却嘲笑自己掩盖了更多的真相；有人渴望你的无忧无虑，你却失去了见证心有余力的机会。直到他慢慢地忘记走路，忘记吃饭，甚至忘记怎么说话。。。剩下的只有那双眼睛，集灵魂于目光，看到的是你，映在眼里的还是你。
眼神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他走的静悄悄，没有留下一句话，邻居们都说他没有遭罪，忘记是一剂良药，我最后一次去看望他，他好像知道我要来，仰起头看着我，像是要给我一些嘱咐，似乎话还挺长，一直看了我好久，眼神中似乎有我想要的一切。
有些东西你永远忘不掉，每次想起时都会有不同的意象。
在绝望的边缘叫醒我的不一定是声音，还有可能是一个眼神，他不言不语，却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没有再去了解他的过去，我尽力成为了她所期待的那个人，尽管不太想，但自己的处境还不算孤独。有一种生命的真谛叫作为别人活着，有多少人履行着这种真谛而又渴望另一种种生活。
通往梦的道路很多，而我们往往走在一条路上，惦记着其他的路，硬是将痛苦拖堂，让幸福迟到。
眼神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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